作者:长生千叶
鲍叔牙接过小羊皮卷,大体浏览了一下内容,不由递给曹刿一个赞赏的目光。
齐侯又扫了一眼众人,说:“你们先忙,今日舍粥继续进行,虽不能解根本之渴,但是孤亦不忍心眼见百/姓受苦……”
齐侯顿了顿,说:“这样罢,曹卿你来负责这个事宜,从今天开始,到孤离开梁丘邑,每天必须舍粥四个时辰以上,将随行的粮食拿出来用,孤和众位也吃不得这么多。”
众人拱了拱手,虽然召忽不是特别愿意,但是还是跟着众人拱手说:“君上明断。”
说实话,齐侯有这样的气量,也着实不容易,毕竟齐侯可是齐国的老贵/族,自认为血统纯正的,而这些难/民不过是平头百/姓罢了,齐侯吩咐人把自己随行带来的粮食分给难/民,这气量不可谓不惊人。
虽然看起来是普通人都能做出来的事情,但是越是这种事情,越是君王们做不出来的事情,若是换做了齐侯的大哥诸儿,或者篡位的齐君无知,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作为。
所以召忽虽然不甘心,但是其实也是佩服的。
齐侯说罢了,又说:“你们继续罢。”
众人有些疑虑,齐侯站在旁边,让他们继续舍粥,这是要监工么?压力还挺大的。
齐侯站了一会儿,状似不经意的说:“公子纠呢?孤听说他带头舍粥,怎么眼下不见他?”
子清连忙说:“回君上……公子一直忙着舍粥,方才突然记起早些答应君上,给君上做粥,因着……”
齐侯一听,敢情吴纠又回了膳房?
齐侯这么一听,心里老大的那些不愉快全都一扫而尽了,原来吴忙着难/民的事情,也不是把自己的事情忘到了脑后,虽然的确是忘了一小会儿,不过还是记起来的。
确实是这样没错,吴纠一直忙着舍粥,忘了齐侯要吃豆粥的事情,一想起来的时候众人都是一身冷汗,心想着齐侯那小心眼子的秉性,定然要抓着不放,然后再把这件事情以小扩大,那便糟糕了。
于是吴纠吩咐了众人继续舍粥,让他们好生记录难/民的材料,因为这边人手也不太够,吴纠谁也没叫,就一个人自己跑去膳房,做一碗粥给齐侯。
虽然现成的粥有很多,但是那可是给难/民吃的粥,若是直接呈给君上,恐怕是要掉脑袋的事儿。
吴纠去了一会儿,还没有折返回来,齐侯也没见人通传自己吴纠端了粥来,于是心情大好的齐侯就打算亲自去膳房看看,给吴纠一个惊喜。
按理来说,齐侯千金之躯,怎么可能进膳房这种地方,然而齐侯眼下心中畅快,方才被难/民们跪拜感恩,捡了吴纠的瓜捞儿,又听说吴纠在给自己熬粥,喜悦的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齐侯怎么想得到,自己因为一碗粥就高兴成这样,他完全不自知,转头往膳房走。
其他人还要舍粥,鲍叔牙和公孙隰朋不知齐侯要做什么,只好跟着走,结果越走越偏僻,竟然这是要往膳房去了。
两个人禁不住对视了一眼,然后都默默的都没有说话。
公孙隰朋是对吴纠佩服的五体投地,公孙隰朋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粗人,不过其实公孙隰朋并非是个只会打架杀/人的粗人,他虽然是将军出身,但是从小长辈当他是文人培养,难得的文武双收的人才。
公孙隰朋一步步官拜大司行,十二岁扬名,这十几年中沉浮官/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是他真没见过吴纠这样的人,总是能给众人惊喜。
说实在的,刚开始公孙隰朋也看不上公子纠,但是后来真是不得不另眼相看。
众人快速往前走,就看到一身淡蓝色衫子的年轻男子也正朝这边走过来,竟然是易牙!
公孙隰朋看到了易牙,心里顿时忐忑起来,因着今天早上心里非常混乱,他立刻就跑了,后来后悔想要回去说清楚,但是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别看公孙隰朋官拜大司行,其实在感情方面是个愣头青,没什么经验,左思右想的,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是只好一直拖着掖着。
如今一见,心脏“梆梆”的乱敲,几乎从腔子飞奔出来。
易牙则是面色淡然,垂手从另外一条小路上走过来,遇到他们,立刻跪拜行礼,说:“巫见过君上,见过两位大人。”
公孙隰朋看到易牙,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齐侯看到易牙,心里却想着,方才若不是叔牙师父,自己险些错怪了吴纠,还用易牙跟吴纠比较,觉得易牙比较温柔体贴。
其实若真用易牙和吴纠比较,那你就会发现,吴纠和易牙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从容貌开始,吴纠清秀端正,秀气中透露着英气,而易牙美艳甚至妩媚,作为一个男人他定然是最漂亮的。
从秉性方面,吴纠秉性持重,因着他的上辈子,吴纠很能忍耐,处处步步为营,他有心机,但是爱恨分明,不难看得出来,吴纠其实是个有小性子,心里泾渭分明的一个人,说白了有时候还是牛脾气。
而易牙呢?能忍、温柔似水、心机深沉,懂得对该示弱的人示弱,齐侯上辈子非常宠信易牙,为什么?因为易牙会示弱,因为易牙这个人着实体贴,在齐侯恼怒的时候,易牙会让齐侯消气儿,齐侯自然觉得易牙懂事儿,可只有像鲍叔牙这样的敢谏之臣,才会在齐侯生气的时候拱火儿,难道鲍叔牙就不是体贴的人么?
易牙这个人,不只是做菜好,他的为人就像做菜一样,左右逢源,会调味儿,别人喜欢什么味儿,他便投以什么味儿,这种人走到哪里恐怕都要受人爱见的。
齐侯看着易牙,心里千回百转的,若不是叔牙师傅点醒他,齐侯觉得自己恐怕要做昏/君。
齐侯凉凉的看了一眼易牙,都没有说话,直接越过易牙走了。
易牙有些惊讶,他可不知齐侯是重生的人,早把他看的透透的,方才,也不过是一会儿之前,自己给齐侯献粥,寺人还说齐侯赞赏了他的粥,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齐侯对他又是冷冷淡淡,甚至是满脸怒容的。
易牙还是头一次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心中有些忐忑,不过还是等众人都走了之后,慢慢起身,也跟着往膳房的方向去了。
公孙隰朋偷偷的回头看了一眼易牙,没想到正好和易牙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公孙隰朋顿时闹了一张大红脸,易牙则是微微一笑,表情看起来也没什么尴尬和不自然,好像昨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公孙隰朋越想越是觉得不安,于是干脆稍微慢下脚步,落后一些,与易牙平齐,肩并肩的走,咳嗽了一声,低声说:“我……我那个,有事儿想跟你说。”
易牙微笑说:“公孙将军请讲。”
公孙隰朋看着易牙那表情,突然又说不出口来了,这个时候也快要到膳房了,公孙隰朋感觉一时半会儿这个事情还真是说不完,于是只好说:“晚些……晚些时候我去找你罢。”
他话一说完,就看到易牙一脸惊讶的表情,顿时闹了大红脸,先忙摆手说:“不不不,我不是那意思,你误会了。”
易牙随即笑笑,说:“是,那巫便……扫榻以待了。”
他说着,公孙隰朋没来由的脸又红了,赶紧低头点了点头,然后逃命似的大步追上前面。
易牙看着公孙隰朋高大硬朗的背影,挑了挑嘴唇。
齐侯往膳房走,刚到膳房门口,还没有走进去,顿时闻到了一股子浓烟味道,何止是闻到,那浓烟扑面而来,从膳房里滚滚的涌/出来,好像闹妖怪了一样。
齐侯和众人都吃了一惊,因着此时膳房的膳夫都帮忙在外面舍粥,这边的膳房又不像齐宫中有两千多人,这里的膳房只有那么几个人,全去舍粥了,自然没人在里面,浓烟已经不可收拾,还没有旁人发现。
齐侯大惊失色,这个时候就看到一个膳夫也跑过来,说:“怎么失火了!”
他说着,齐侯已经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那膳夫,厉声问:“公子纠可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