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还没说完,齐侯连忙将粥碗放在一边,然后将自己的手缩回黑色的袖袍中,坐在床榻旁边,双手放在膝盖上,脊背挺拔笔直,笑眯眯的说:“二哥吃完了,那便跟你说件正经事儿。”

吴纠以为他要说死士的事情,毕竟那些死士都是早有预/谋的,不知是谁派来的。

齐侯却没有提这个事儿,而是淡淡的说:“不知二哥记不记得,之前二哥说过,不喜欢欠别人,其实孤亦是如此。”

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放在吴纠的榻上,淡淡的说:“这玉敦中有孤的一滴血,算是与二哥歃血为盟了,不管日后如何,这玉敦能救二哥一命,孤说到做到。”

吴纠有些吃惊的看着榻上的玉敦。

敦其实是一种食器,就好像豆一样,在这个时代,食器其实就是礼器,毕竟这个时代把吃饭看作是一种神圣的事情,进贡神明和祖先,就是用这些精美的食器。

玉敦整体是圆形的,只有大拇指大小,算是个迷你的小玉敦,可以拧开,中间是个扣,做工非常精巧,玉敦上穿着线,可以佩戴在腰间。

古时候歃血为盟所用的礼器,就是这种敦,将血滴在敦中,然后敬告天下,也算是一种誓言。

齐侯说完,看着吴纠诧异的目光,似乎有些享受,颇为得意的笑了一声,说:“二哥好生养病,孤先走了。”

他说着站起来,很快迈开大长/腿,已经走出了房间,他一出去,久侯在门外的召忽和子清连忙就进来了。

吴纠仍然久久盯着榻上的玉敦不能言语,自己救了齐侯一命,而齐侯给了自己一个“免死金牌”,说实话还是赚了的,只不过有些疼……

吴纠在榻上躺了几天,他身/子本身弱,但是万幸没有伤到内脏,只是需要将养就可。

躺了几天之后,吴纠体力恢复了不少,也能下榻行走了,就有些躺不住了,看到来探病的召忽,连忙抓/住,召忽被他拉住手腕,顿时脸上就红了,跟被火撩了一样,说:“公子,有什么吩咐么?”

吴纠不知他为何脸红,还以为是天气太热,他受伤之后身/体太弱,感觉不到天气热,有的时候还会发冷,所以也没在意召忽的表情。

吴纠说:“那曹刿怎么样了?”

召忽一听他说曹刿,顿时脸上就杀气腾腾的,也不在意吴纠拉着他手腕了,说:“那该死的曹贼子!”

东郭牙瞥了一眼吴纠和召忽,说:“曹刿被虎贲军拿下了,这些天关在柴房。”

吴纠一听,顿时下了一跳,说:“谁关的?”

召忽说:“还能是谁,君上啊。”

吴纠脸上有些惋惜之色,说:“咱们这般千里迢迢的,好不容易通/过了曹刿的三番测试,现在把曹刿关在柴房/中,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召忽不在意的说:“什么篑不篑的?要我说,爷爷一剑斩了他的脑瓜子!”

召忽说完,就见吴纠、东郭牙,还有一旁正在倒水的子清都看着自己,连忙咳嗽了一声,感觉有些丢人,一不小心连粗口都蹦出来了。

召忽尴尬的掩饰说:“说不定他和那些死士是一拨的。”

吴纠摇头说:“若是他和死士是一波的,那是谁叫你们上山的?”

那日吴纠和齐侯在山上遇到了死士,就在危难关头,却看到召忽公孙隰朋他们带着大队人马冲上来了,其中还有曹刿本人。

他这一说,召忽不甘心的抿起嘴唇,东郭牙似乎拆台一样,说:“确是曹刿通知我们。”

那日吴纠和齐侯上山之后,曹刿立刻就下山去了,找到了召忽和公孙隰朋,说是山上有危险,要他们速速率兵前去支援。

东郭牙眯眼说:“曹刿还说……那些死士是莒子的人。”

吴纠一听,也眯了眯眼睛,说:“莒子?”

东郭牙点点头,召忽说:“谁知是不是那曹刿两面三刀?还要一推四五六推给旁人?”

吴纠皱着眉头,说:“这曹刿……当真有些深不可测,我想见见曹刿。”

他这一说,不但召忽不同意,子清也不同意,说:“公子,你身/子没好,千万别瞎操心。”

召忽这回同意子清的说法,不过吴纠心意已决,还有东郭牙“拖后腿”,召忽气的想咬东郭牙。

曹刿被/关在柴房,这些日子都在柴房,吴纠收拾了一下,换了一件衣裳,简单的洗漱了一番,让子清帮自己梳头,整理好了之后,就被扶着去柴房了。

齐侯还在房/中,突然听人说吴纠跑到柴房去了,顿时脸色阴霾的不行,立刻站起身来,大步走出房门,也朝着柴房去了。

柴房门外还有锁链子,吴纠让人打开/锁链,召忽推开大门,里面黑/洞/洞的一片,透露着一股潮气湿气,还有柴火的味道。

曹刿就在里面,他半躺在地上,枕着手臂,翘着腿,看起来还挺悠闲的,见到有人进来,目光就锁定在吴纠身上,连忙从地上一跃而起。

召忽戒备的“咔!”一声拔/出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将佩剑架在曹刿脖颈上,曹刿的动作顿时就顿住了,笑了一声,侧头看着自己脖子上的宝剑。

吴纠连忙说:“召师傅。”

召忽看着曹刿,冷笑一声,不过没有拿开宝剑。

曹刿也不甚在意的样子,只是笑了笑,然后看向吴纠,说:“公子身/体好些了?”

吴纠拱了拱手,说:“多谢曹师傅关心,已然好多了。”

他们正说话,就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快速逼近,随即一个黑衣人一下出现在柴房门口,脸色非常阴霾的扫了一眼众人。

齐侯冷冷的开口说:“大行人身/体还没好,你们就把大行人带出来了?”

子清吓了一跳,齐侯的口气太冷了,让他缩了缩脖子,吴纠连忙说:“是纠躺乏了,走出来走走而已。”

齐侯这才脸色好转一些,走过去扶住吴纠,子清连忙退到一边,低着头垂手站着。

齐侯说:“二哥身/子弱,就多休养,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吴纠说:“纠只是心中有几个疑问,想要当面问问曹师傅。”

曹刿看着他们,一点儿也没有紧张的神色,说:“公子旦问。”

吴纠说:“曹师傅说,山上的死士是莒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