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池翎
凤祁看上去比他更诧异:“我以为叔父还有事要单独与我交代。”
凤祁乃凤族二太子,现任凤族长的胞弟。而天枢仙君,则是他们的亲叔叔。
天枢眼眸古怪地闪动一下,道:“与你说过,在书院内不要这么叫我。”
“是,仙尊。”凤祁回答得痛快,但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二人又静待片刻,凤祁问,“所以,仙尊当真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天枢:“你觉得我应该与你说什么?”
“没有也罢,弟子倒是有个小问题想问。”凤祁道,“敢问仙尊为何要对季朝云如此优待?”
天枢君动作顿了顿,反问:“我优待他了么?”
凤祁悠悠一笑:“摇光仙君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他绝不会对一名新生如此上心,除非,是受了什么人的指示。您旧伤未愈,已经闭关了许久,可今日听闻季朝云灵根一事,便急急忙忙赶来议事殿。叔父,您还想继续瞒我么?”
天枢问:“所以,方才你是因为这样,才替他说话的?”
凤祁眸光微动,沉默了片刻才道:“哪怕我不替他说话,叔父也会将他留下吧。”
天枢没有再回答,议事殿内陡然沉默下来。
二人一坐一立,凤祁没有催促,略微抬起头,平静地与天枢对视。他周身气度丝毫不减,就是在这位在凤族与仙域都德高望重的长辈面前,也不显弱势,反倒隐隐有些势均力敌。
不知过去多久,天枢终于缓缓开口:“季朝云……你当真不认识这个人?”
凤祁一怔,昨天初见时,季朝云也问过他同样的话。
凤祁出生后一直留在凤族,没有踏出过半步,自五十年多前入学鸿蒙书院,期间虽曾下凡游历,可从未结交任何龙族。
而且,他脑中从未有过任何残缺不全的记忆。
凤祁狐疑地皱了眉:“我应该认识他么?”
“不,你不认识他……你当然不会认识他。”天枢端坐主位,遥望着堂下的凤祁,却像是透过他,看见了某些更深更久远的东西。
凤祁还要再问,天枢忽然轻轻道:“此人与凤族有渊源,凤族子弟遇他,无论何时,需以礼相待,尽心帮扶。”
凤祁一怔。
凤族出身高贵,性子天生高傲,在仙神两界地位崇高者不算少数。他还从未听过有什么人,担得起让所有族人“以礼相待,尽心帮扶”这八个字。
更何况,那还是条龙。
凤祁追问:“此令是何人所下,我兄长?”
天枢摇摇头,道:“其他的我不便回答,你也别再多问。季朝云既然已留在鸿蒙书院,你便多照顾着,切莫亏待于他,明白吗?”
“这……”凤祁默然片刻,没敢把昨天已经让那小妖龙睡了一夜竹林的事说出来。
天枢开始赶人:“行了,快去吧。天璇君前两日又来我这儿告状,说你十次早课能有八次不去,剩下两次到了课舍就一睡不醒。我知你天赋修为高,可你毕竟还留在鸿蒙书院,你就是装,也给我装得守点规矩。”
“知道了,叔父。”
凤祁正要往外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那季朝云……”他眼中露出一丝难得的迟疑之色,小心翼翼求证道,“他真不是我兄长的旧情人?”
“……”天枢神情空白一瞬,看见凤祁忍笑的模样才反应过来,怒斥道:“胡说八道,没个正型,快滚回去上课!”
凤祁一哂,滚了。
第6章
清晨,远山云雾笼罩,朗朗晨读之声从林间传来。
鸿蒙书院的作息极其严苛,每日卯时开始晨读,晨读结束则是早、午、晚课。直到亥时才可结束一整日功课,返回弟子院。
书院每十日轮一次休沐,诸位仙君通常会挑休沐日开大课答疑讲经,不设门槛,弟子可自由参与。
简而言之,课业比起凡间修真门派,有过之而无不及。
辰时至,晨钟徐徐敲响,晨读声这才渐渐止住。
黄字级的早课由天权仙君讲授道经。道经课本就枯燥且无聊,加之天权仙君古板严苛,读起经来慢慢悠悠,摇头晃脑,更是将这等折磨无止境拉长。
今年新入学弟子中有二十三名分到黄字级,加上原本那些,黄字级现今共有不下四十名弟子。不到半个时辰,课舍内便已经趴倒一片。
尸横遍野中,唯有季朝云仍然正襟危坐。
“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终于捱到放课,弟子们陆续走出课舍,叶沉星趴在长案上有气无力道:“我曾经以为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比我凡间师门更可怕的地方,谁能想到……”
他的身边,北染亦是一副魂游太虚的模样:“叶大哥,我尽力了,笔记你找别人吧。半个时辰已是极限,再撑下去,我会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没关系,我懂。”叶沉星沧桑道,“一炷香的时候我已经在怀疑这件事了。”
二人说完,不约而同看向前方季朝云的背影,后者仍然端坐案前,低头书写着什么。
北染感叹:“真不愧是季大哥,竟然足足听满了两个时辰。”
“废话,人家能和我们一样吗?”叶沉星说着,朝季朝云唤道,“朝云,还是你最靠得住,随堂笔记回头记得借我看一眼……朝云?”
季朝云没有回答。
二人对视一眼,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叶沉星试探地探手拍了拍季朝云的肩膀。
季朝云从书卷中抬起头来,耳廓间一道微光闪过,撤去了蔽音术法:“你方才在与我说话?”
叶沉星:“……”
北染:“……”
季朝云茫然地眨眨眼,合上手中正在誉抄的那本典籍。从二人的角度,看不清那是本什么书,但略显陈旧的书皮显示,那必然不是天权仙君早课讲了三个时辰的那本《上清道经€€两极篇》。
叶沉星缓缓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早课结束后,黄字级弟子要前往演剑坪修习剑术,三人步出课舍,季朝云道:“你们先去,我还有事。”
叶沉星没有多问,只是道:“那你尽快,别迟到了。”
季朝云点点头,转头朝另一条路上走去。
课舍坐落在主峰以西的一片松林当中,青松遮蔽间只能隐约看见白墙青瓦的轮廓。季朝云穿过课舍后青石铺成的小径,一路沿着山道往里走,道路尽头是另一间课舍。
课舍外立着一道木牌,上书一个“玄”字。
玄字级授课的天玑仙君出了名的爱拖延,因此季朝云到来时,课舍内的弟子才刚放课往外走。他退到暗处等待片刻,身后很快传来脚步声。
季朝云回身,朝对方颔首:“萧师兄。”
萧€€身形不高,一张清秀脸上神情满是局促。他见四下无人,才小声道:“你可算来了,快将东西给我。”
季朝云从袖中取出几本书卷,交到萧€€手中。
萧€€清点一番,问:“怎么少了一本?”
季朝云垂下眼眸:“那本……我还没读完。”
萧€€沉默一下,没难为他:“罢了,你快些读完还我,省得夜长梦多。”
“可……”季朝云神色有些迟疑,问,“先前拜托师兄的事,当真没有办法?”
“朝云,不是师兄不愿帮你,实在是那家伙€€€€”
忽然,一个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萧€€,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声音季朝云并不陌生,他眉宇稍蹙,回头看去,果真是入学那日将他分去文曲峰的执事弟子,徐子行。
鸿蒙书院的执事弟子大多是从玄字级与地字级选出,在这里撞见并不奇怪。
萧€€神情一僵,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听季朝云道:“多谢萧师兄告知弟子考核事项,这便告辞了。”
季朝云抬步欲走,却被徐子行拦住:“考核事项……这么早便来问了?”
“是又如何?”
徐子行上下打量他,讥讽道:“我倒是险些忘了,咱们季师弟可是书院百年难得一遇的劣品灵根,三月后的季考若是考不过就要被退学,的确该提前准备。”
季朝云不吃他这套,冷淡问:“还有事?”
“你觉得呢?”徐子行装不下去,咬牙低声道,“你先前到底对我施了什么妖法,害得老子足足在床上躺了€€€€”
他没把话说完,不自然地转开目光,神色难看至极。
季朝云将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忽然轻轻笑了一下。他嘴角扬起一个嘲弄的弧度,可眼底并无笑意,反倒透出一丝妖异的森寒。
徐子行被他这模样看得脊背发凉,梗着脖子问:“你笑什么?”
“那不是妖法。”季朝云朝前略微倾身,贴在徐子行耳边,轻声道,“不过是我养的几只小玩意,它们许久没见过生人,好奇得很。徐师兄最好莫要靠我太近,以免……它们再偷跑出来。”
徐子行脸色剧变,本能地急退几步。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强迫自己止住脚步,怒斥道:“你好大胆子!鸿蒙书院明令禁止使用邪术,你就不怕我€€€€”
“你有证据么?”
徐子行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没有证据。
不仅如此,他至今就连害他的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没有法术痕迹,没有留下伤口,就连医仙也看不出有任何问题。
可他被那痛痒折磨的足足三天却不是假的。
季朝云平静道:“没有证据,还望师兄莫要随口诬陷他人。据我所知,这同样触犯门规。”
他说完,朝徐子行颔首行礼:“若没有其他事,我便先离开了。”
徐子行敢怒不敢言,眼看季朝云的背影消失在小径尽头,才咬牙道:“你给我等着!”
他回过头来,却见萧€€正低头想往外走。
“你站住。”徐子行眼眸微动,“你手里拿的什么?”
萧€€忙把书卷往怀里藏:“没、没什么……”
徐子行隐约明白了什么,他走上前,抬手按住萧€€的肩膀,嘴角咧开个笑意:“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他真的是来找你问季考事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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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这样,萧€€伙同季朝云盗取登云楼藏书证据确凿,还望殿下秉公处理。”登云楼,徐子行覆手立于屋内,朝坐在桌案前的人平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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