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晴
没有对手,红砚也不想再进行下去:“今儿就下到这里吧。你说的算我赢。”
“是是,你赢了。”沈晫不想和红砚争论这个,“吃了饭再走吧,义父前些年酿了些药酒,对身体好。我们正好喝一点点,看看义父酿酒的手艺怎么样。你说是不是?”
乔柯含笑无奈摇头:“义父最爱药草和酒,要知道你偷拿来喝,不得闹翻天。”
“酒酿来就是给人喝的,哪有不让喝的道理。”沈晫笑笑,“我去拿一坛酒过来。”
沈晫脸上扬着调皮的笑容,说罢便去乔大夫的药房。红砚叹口气道:“乔大夫的药房要遭殃了。瞧瞧他,都两个孩子的爹怎么半点不知道稳重。时常跟孩子似的,说什么做什么。”
“是啊。”乔柯坐下,动子替沈晫下完这局棋,“红先生觉得新帝会是谁?”
有了对手,红砚不介意继续下棋:“沈兄想让他是谁?相信沈兄心中自有计较。”
“人选尚未定。”乔柯忧心,“不知道夫君在考量什么,并未确定人选。”
若确定的话,沈晫不可能不告诉乔柯。既然连乔柯都不知道,便是沈晫当真还在考量,人选未定。考量什么呢?红砚不由想,大张旗鼓捧上一位神女,让六翁主继位才与理念相合。何况两人有青梅竹马之谊。红砚不知道沈晫为何犹豫不决,总觉得在等什么事发生……
沈晫的确在等,等不得不做的时候。或许又是懒癌发作,或许只是他不想那么快结束。古往今来成王败寇,有胜者就有败者。他不想败,也不想胜利之后踏过无数尸体。
尤其是六翁主的尸体……六翁主是沈不凡深爱之人。尽管沈不凡的身份带给他不少麻烦,但也不完全是麻烦,能活着谁也不想死。他就此欠下沈不凡的情,这份情得保住六翁主才能还。他在思考,如何才能获得胜利的同时又让六翁主放下,放下对皇位的执着。
不是不可以让六翁主继位,如此做是一场赌。六翁主比想象中更有手段,也更有王者的心机。王者最忌功高震主,六翁主为帝必除沈家。沈晫很清楚他现在敢肆意妄为,一因为沈家的权势地位,二因为皇帝已老。皇帝没有冲劲也无精力对付沈家,六翁主完全不同……
从一开始六翁主和将军府就在对立面,所以六翁主和沈不凡的感情没有好结果。哪怕沈不凡再忠心,登上帝位的六翁主终究不放心。动手只是早晚的事,沈不凡的下场想来也不会多好。不是成为六翁主后宫中的一人,便是与将军府一起逝去。他们之间是死结啊。
沈晫不自觉叹气,太上皇从小将六翁主当未来储君教导,让六翁主放下谈何容易。
谈何容易啊……沈晫抱着药酒紧皱眉头。不知为什么,他的手突然一滑,酒坛摔在地上碎裂开来。有种不好的预感……沈晫看着地上的碎片心神不宁,突然间怎会……沈晫倚靠墙壁,心脏没来由的强烈震动。就好像已死的沈不凡还活着,这不是他的感情……
“好小子,你又来偷我的酒!”听到摔碎声,乔大夫冲进来。看到沈晫的脸色他忙上前扶住,让沈晫坐下。乔大夫为沈晫把脉,越把眉头皱得越紧,怎么感觉有两种脉象……
沈晫头疼欲裂,忽然晕了过去。乔大夫赶紧找药救急,那些珍惜的瓶瓶罐罐摔碎了也不在意。晕倒的沈晫意识在一片白茫茫中,周围一个人也无。白色的烟雾渐渐形成一个人,那人的样貌沈晫再熟悉不过。沈晫皱眉不悦:“你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没投胎?”
“本该去投胎的,到底不舍,便多留了些日子。”那身影越发清晰,正是沈不凡。
“找我有什么事吗?”沈晫猜测肯定跟六翁主有关,“我不会伤害六翁主的。”
沈不凡轻轻摇头注视沈晫:“我放不下是因为就算有无数种可能,我与他都不会有好结果。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皇位更重要,我能求你扶持他登上帝位吗?那是他一生的心愿。”
沉默,沈晫的沉默就是拒绝。沈不凡淡淡一笑:“你就不怕我夺回自己的身子吗?”
“你能夺回还会和我说这么多?”沈晫叹气,“沈不凡,你是自私到会拿整个将军府为他换帝位的人吗?功高震主,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死于这四个字。你不会不知道。”
“是啊,我是知道的……”沈不凡垂头看自己的手,“我永远也无法做出正确的选择。不管将军府和他,我怎么选都是错。上天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回来完成心愿。可我的心愿根本不可能完成。我希望将军府安好,希望他得偿所愿。然而不可能,不可能……”
一滴泪滑落,沈不凡渐渐消失……沈晫从昏迷中慢慢醒过来,如此心愿简直难为他。
“没事吧?你可算醒了。”乔大夫端着一碗药给沈晫,“把药喝了。你……”
沈晫摇摇头道:“我没事,不用喝药。义父,刚才发生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你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乔大夫担心问,“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乔柯……”
“我真没事。”沈晫起身幽幽道,“只是见了个老朋友。真是太为难我了啊……”
说着,沈晫愁眉紧锁往外走去。乔大人不明所以,见了个老朋友?什么东西?
沈晫想着突然停下脚步,沈不凡说是上天给的机会。他就说嘛,一个死了那么久的人,怎么还没去投胎。给他来这一手,不就是互相伤害,谁不会啊。沈晫朝天比个中指。
满心愁绪,到第二天早朝沈晫依旧想不到两全其美之法。开玩笑嘛,怎么可能两全其美,想得倒美。正在此时,玄和帝问及六翁主今日为何没上朝,是不是身体有何不适。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沈晫完全没注意,听到玄和帝说起才发现六翁主真的没来上朝。出事了?不管出什么事,以六翁主的严谨应当会派人通知皇上。何况在如此时刻,莫非……
就在沈晫乱猜之时,太监传话六翁主求见。玄和帝满脸笑,立马宣。不一会儿,驸马徐缘扶着虚弱的六翁主慢慢走入殿中。众人见六翁主面无血色,身体如飘零的落叶般随时可能会倒。所有人疑惑,六翁主出了什么事?沈晫有种不好的预感,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六翁主郑汐由徐缘搀扶着缓缓跪下,郑重磕一个头。再抬起头,郑汐泪盈满眶:“父皇。”
“快将翁主扶起来。你身子要紧,不用跪。”玄和帝一脸焦急,“汐儿快起来。”
太监上前欲扶郑汐,郑汐置之不理。他俯身在地言语悲戚:“父皇,皇孙薨。”
“你说什么?”玄和帝一时反应不及。他唯一的念想,唯一的寄托,唯一的……
满朝文武皆惊,六翁主的孩子没保住?沈晫震惊,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一点消息。
郑汐虚弱抬起头,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他伤心说出具体事情:“昨日有人潜入翁主府,对我下药。我一时不察,喝了下去,孩子……儿臣自知死不足惜,但求父皇不要放过害死我儿的凶手。我忍着落胎之痛命人严查,已将凶手缉拿。他们交代背后主使,竟是太子殿下。”
众人不敢置信看向太子,玄和帝更难以置信。太子立即出列:“父皇,儿臣冤枉。”
“人证物证皆在殿外,太子难道不想看看?”郑汐悲痛注视太子,“我与你是兄弟,你为何如此心狠,居然害死我的孩子。长兄为父啊。你怎么下得去手,你怎么下得了手!”
滴滴泣血之泪落在众人心中,他们心疼六翁主,怀疑太子。太子百口莫辩,大方请证人。
人证物证皆被宣进殿,共六个人。他们被五花大绑押入殿,玄和帝问话,他们回答。他们分属不同职务,办的事也不同,但一环扣一环,连在一起方成事。五个人不知道主子是谁,只有最后职位最高的人道出太子殿下。此时,一位大臣出列说见过此人与太子会面。
太子矢口否认:“父皇,儿臣完全不知道他是谁。儿臣一天要见很多人,真的……”
“住口!”玄和帝气急败坏,“将太子押下去,没有朕的话不许放他出来!”
软禁。太子怎会坐以待毙:“父皇,此事尚未查清,如何能将罪责怪在儿臣身上。儿臣自小与众兄弟和睦,绝不会做出兄弟阋墙之事。父皇,你不能仅凭他们的话便认定……”
“太子殿下认为臣弟冤枉你?”见皇上被说动,郑汐打断太子的话,“他身上可有太子殿下你的令牌。你会将令牌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吗?会让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动用其权?”
满堂震惊,一个太监立即过去,果然在最后那人身上搜出太子的令牌。针对性的落胎药,人证言辞,令牌。桩桩件件指向太子,太子无可辩驳,但不说就会被打上谋害的罪责。
“父皇。”太子跪下,“你了解儿臣,儿臣不是那样的人。儿臣不会做出这种事。”
“事实摆在眼前,太子还要狡辩?”三皇子郑临义正言辞指责,“他是我们的弟弟,疼之爱之不及,你怎能下如此毒手。即使父皇偏爱,你也不能因为嫉妒做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