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眠也知晓
今日是休沐,宫里的人大多下山去了,因此十六拿着铺盖进来的时候,屋里并没有人。
他看靠墙的床位没有人住,便将被褥放上去,出门了。
可待宫灯亮起,再归来时,被褥竟不知被谁仍在了墙角。
虽说是单人单床,可屋里的摆设和木羽的相差不大,六个床榻自东向西并列放着,床头挨着两大扇窗户,床脚对着门。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睡在最东边的弟子呼噜打得热闹,邻床上坐着三个弟子,正围坐在一起玩着什么棋牌,见十六进来,纷纷抬首瞄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
再往西看,倒数第二个床位上仰躺着一个人,头枕着未铺开的被子,左脚搭在蜷着的右腿上,正轻轻晃着,一个眼神都没给十六,只把目光放在手中的书上。
而被褥就在西面的角落里。
十六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将被褥捡起,轻轻拍打了几下上面的灰尘,放回了床上。
转身去打热水,却听到背后一声闷响,一回头,被褥又掉到了地上,目光往上抬,正碰上临床的弟子收回脚。
十六却没有生气,好脾气的道:“师兄这是何意?我这被褥碍到师兄的脚了?”
那人搭在腿上的脚还是晃着,翻了翻眼皮,道:“你以为呢,你不知道这床是我的麽?”
“这床是你的?”十六指了指靠墙的床,又指了指那人躺着的床,“那这床也是你的?”
“没错,老子就是要睡两张床。”
这时,十六在心里已经把他视作了死人,而对于死人,他向来是宽容的。
“师兄说,我睡哪里好?”
那人用下巴点了点地板。
“那里宽敞,你睡就很好。”
十六一怔,随即笑道:“师兄说得对,近日天气炎热,睡在地板上正好凉快。”
说完,当真将被褥整整齐齐地铺到地板上。
这时有人看不过去,喊了一声,“吴清,你别太过分。”
吴清眯了眯眼,“他妈的管你什麽事。”
再没人敢言语了。
第二日天蒙蒙亮,十六感觉有人踹他的脸,睁开眼,吴清正站在地上冷冷地瞅着他。
“起来,给老子打盆洗脸水。”
屋子里的其他人已经醒了,听到这边的动静,分出一点眼神过来,又赶紧忙自己的事。
十六从被窝中站起,道:“伺候师兄是师弟的本分,倒是我今日惫懒了,还劳得师兄吩咐……师兄的脸盆在哪里?”
前阵子就是因为这个人,吴清才从铜羽掉到了铁羽,本寻思着靠这次考核翻身,谁曾想倒霉了,恰好抽到一道见都没见过的题,没降级已是万幸。
憋着一股子气回到屋里,却发现空床位上多了套被褥,打听过后,暗暗磨牙,真是冤家路窄。
昨天晚上的教训,不过是试探,若是打起来,自己正好松松筋骨!
然而这人看起来举止端庄,像个大户人家出身,内里竟是囊货,别人都欺负到头上了,只不过是低伏作小而已。
呸!还以为有多大的本事呢。
吴清虽然吐了一口恶气,可这恶气却没吐干净,还有一半棉花一样的堵在嗓子眼儿里,不舒服极了,于是他眼睛一转,又想了个主意。
又过了几天,十六从藏书塔回来,一开门,就闻到一阵香气。
不是草药的香气,也不脂粉的香气,倒像是什么肉被架在火上,散发的阵阵焦香。
他脚步一滞,还是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吴清还是靠在枕头上,翘着腿,嘴里叼着一根牙签。
他看十六进了屋,呸地一声吐掉了牙签,阴阳怪气的道:
“呦,看是谁回来了,我的好师弟,你又去用功了?”
十六没有接茬,只是拿着眼睛在房里巡视,想知道香味儿从哪里来。
从床东扫到床西,最后落到支在一边的桌子上,目光沉了下去。
那桌子平时放一些弟子的书笔,此时书笔都被推到一边,中间空出好大一块位置,放着一盘肉,一壶酒。
吴清注意到他的目光,哈了一声,说:“师弟,你今日回来的正是时候,瞧见了麽,那是给你留的酒肉。”
又道:“这几日半夜里总被狗叫声吵醒,早上还纳闷是哪里的野狗,下午就让我撞上了,我看它皮毛锃亮,长得又胖,就给宰了,你还别说,这狗肉烤起来是真香,师兄见你平日辛苦,特意给你留了一条狗腿子,你快吃罢,这东西大补呢。”
虽说是一条野狗,但自从十六来了以后,就时不时地喂它一些残汤剩饭,时间久了,狗便把他当成了主人,无论白天到哪里野,晚上必会回来,趴在门口守夜。
弟子们也默认这狗是属于十六的。
吴清的做法实在缺德,但碍于他曾是铜羽,也没人敢阻止。
屋子里的人表面都在各干各的,实际上都用眼睛瞟着他们,又见十六目光阴沉,心里有些兴奋,好像在等一场大戏。
谁知十六上一刻脸上还是乌云幕布,下一刻突然笑了起来。
“多谢师兄好意。”
慢慢走到桌前,坐了下去。
端起酒壶,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喝了一口。
拿起狗腿,顺着上面的纹路撕下一条条肉丝,放进嘴里,就着酒一点点地嚼起来。
他这番动作慢条斯理,又文雅极了,可旁人看见却觉得毛骨悚然。
就连吴清也感觉脚底向上冒着丝丝凉气。
这一天,吴清在外受了气,怒气冲冲地回到了卧房里,一开门就撞上了十六。
“师兄回来了?”
吴清瞥了他一眼,嗯了一声,算是作了回答。
经上次一事,他对十六存了些忌惮,也就没再找茬,反倒是十六对他仍旧恭恭敬敬。
“我看师兄是倦了,那有打好的热水,洗一洗可以解乏。”
吴清正坐在床上生闷气,听到十六这样说,抬起头来。
自己的脸盆里已经装好了水,还冒着热气,十六倒是勤快,默不作声地干完这一切,就坐在桌子旁看书了。
满头的汗,洗一洗也好,他这样想着,就站起身,走到脸盆前。
手掌合并,鞠了些水,就往脸上扬。
“啊!!!我的眼睛!”
一声惨叫突然响起,连桌上的纸都跟着扑簌簌地颤起来。
吴清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要烧着了似的疼,他不停地用手揉眼睛,反倒是越揉越疼,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渗进口里,一嘴的辛辣。
这……这是辣椒水。
他努力地睁开眼,模模糊糊地看到十六仍坐在桌前悠闲地翻着书,大喝一声,抄起旁边的凳子就要砸过去。
可没走两步,就听得刷刷两声,什么东西穿入了他的膝盖,接着便是钻心的刺痛传来。
“啊!!!”
这时,十六才放下书,信步到吴清身前,半蹲下来。
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师兄这是怎么了,怎么行如此大礼?”
吴清身子重重一抖,忍着痛跪倒在地,一睁眼,一片金羽落入视野。
他涕泗横流的脸猛地一怔。
“宫主?宫……宫主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小的,小的瞎了眼了,宫主,宫主饶命……”
十六站起身,笑着看他磕到头破血流。
丢了一只狗,再养一只就是了,左不过打一顿,再喂两块肉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不会更新了,明天事情比较多。
十六很不简单哦,他就是个王者,又开了个小号,偏偏有青铜前来送死。
呜呜呜,小黑我对不起你啊
小九不在的第一章 ,想他,想他,想他……
第100章 做武林霸主的男人(八)
“哎, 这是什麽?”
展惊鸢闲来无事便会到季温良那里坐坐, 虽说是坐, 手却从不老实,这里摸一摸,那里碰一碰, 这一天吃过午膳,她跟着季温良回房, 不经意间瞥见桌上摆着一个瓷碗, 上面用纸盖着。
“哎,你莫要——”
季温良想要阻止,展惊鸢却抢先一步掀开了,朝碗里一看,是小麦、玉米一类的谷物。
“师兄,你弄这些粮食做什麽?”她疑惑地问道。
做什麽,当然是给信鸽的食物。
这月余里, 季温良已经摸清了信鸽来往的规律,开始时是五日一来,之后变成了三日一来,他还纳闷,鸽子飞得这样勤快, 难道不会累?仔细辨别后才发现, 来往的并不是同一只鸽子。
千里迢迢来送信, 作为主人自然要好好款待, 季温良便让后厨拿了几样杂粮, 观察了几次,发现它们好像更爱吃小麦、玉米,便时常备了些放在桌上。
谁知今天竟被展惊鸢看见了。
忽然有一种……上学堂时被当场抓到没认真背书的感觉,季温良浑身都热了,他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开口撒谎道:“前,前几日总有一些鸟儿在窗前叽叽喳喳地叫,我以为它们饿了,找不到食物,就喂了它们一些吃剩的点心,兴许,兴许是把它们喂熟了,这几天总来,可又不是每天都有吃剩的点心,就给它们留了些米。”
“有鸟儿吗?什麽鸟儿?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展惊鸢一听就来了兴致,伸长了脖子朝窗外看。
季温良一把拉住她,“不过是些普普通通的喜鹊,燕子,没什麽可看的,再说现在还没有,大中午的,鸟儿都出去玩了。”
“这么大的太阳鸟儿也不休息麽?”展惊鸢觉得有些不对,但她不是心细之人,也就没有多想,“那鸟儿什麽时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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