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嫡不如谈恋爱 第109章

作者:决珩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强强 穿越重生

副将已经清点完人数,手持大刀笔挺站于一旁。见到六皇子突然前来,却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多分出目光朝这处看一眼,抑或是流露出好奇的神色。他们只是同样默然沉肃地列队齐齐站好,等着唯一的主将下达前进的命令。

“事态危急,金吾卫已经全部过去宫中抵挡了。然而大皇子有备而来,建章营军备又向来是最为优良的,他们恐怕也只能抵御一时。我已经通知林继锋去将京畿的神武营调回充当援军,在他们来之前,我必须率领燕云骑前去援护宫中。”梁延策马靠近了几步,看向他的眼神满满皆是担心。

他叹了口气,继续开口,“好了,你如今既已知道我也得到了消息,就可以放心回府了……听话,不要乱跑。等到交战的时候,街上可能会有流矢乱石。你就好好待在府中,等我消息,嗯?”

梁延自然知道此刻多耽误一时,宫中就多危险一分。然而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沈惊鹤一人在街上行走,比起沈惊鹤的安危,其他什么事情在他心中都得自发退让一步。

“梁延,带我一起去。”沈惊鹤看到他眼里沉甸甸的关切,眼神微动,抿了抿唇,“我的武艺是你亲手教出来的,你也知道,只要我牢牢跟在你的队伍中间,是绝对不会拖你后腿的。”

“这不是拖不拖后腿的问题!”梁延心中漫上一股急躁与忧虑,脸上显而易见一片不赞同的神色,“连京城的街道都已经不安全了,你知不知道到了禁宫以后,那可是真刀真枪要见血的?你在那里,我又没有办法时时都护着你,你叫我如何能放心下来?你知不知道我会有多担心?”

“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沈惊鹤一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臂,望向他的目光满是坚决,“梁延,你知道的。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待在皇帝的身边。”

梁延攥着缰绳的手骤然发紧,指节因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的胸中虽然充盈着焦躁与担忧,然而他心下也明白,沈惊鹤之所以非要这么做的原因——

在大皇子逼宫的危急之际,能够出现在皇帝身边,甚至是率领着军队逆转败局。既是身为人臣的本分,亦是……一个多么不可放过的机会。

他的理智极为清楚沈惊鹤的选择没有任何差错,然而一对上他的眼神,心中的情感却都汹涌呼啸着高声抗议起来,不想见他置身于一丝一毫的危险之中,不想看到任何一分他会受伤的可能。

沈惊鹤侧首望了一眼目不斜视的士兵与副将,重新将目光转回看向梁延,语调冷静而果决,“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他们都在等你发出前进的命令。”

梁延深深闭了闭眼,按捺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挣扎再三,终于还是有些艰难地开口,“你……待在队伍中间。无论如何,保护好自己,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遵命,将军。”沈惊鹤笑了笑,立刻调转马头到队伍中间,一手紧紧握住身侧的长剑,神色坦荡。

梁延很快将情绪调整好,黑沉的双目望向鸦雀无声的士兵,一一掠过他们的面容。被他微冷眼神扫过的士兵无不神情一肃,将脊背挺得更直。

“众军听令!待启程后从前方街道直接踏过去,挡路者,杀!到时由禁宫东门进入,背绕到中门,再与金吾卫合力包抄乱军,所遇者,杀!此战只许胜,不许败,若有临战而退者,杀!”

“是!”

齐刷刷的吼声震荡天地。燕云骑中哪个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将,早已将战争与杀伐当作了同呼吸吃饭一般自然的事情。面对禁宫方向远远爆发出的痛呼嘶吼声与兵戈相接声,没有人在脸上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惧色,反而在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等候着大展身手的时机。

“全军出发!”

骏马高高一声嘶鸣,在马蹄奔袭踏出第一步的时候,梁延就仿佛回到了飞雪连天的北境,凛冽而慑人的肃杀之气毫无保留从身上压迫性地溢散。

他黑沉沉的双目中再不见任何无关冗余的情感,仿佛只照得见血光与刀光,映得出枪影与剑影。腰侧的湛流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所向披靡的杀伐之气,嗡嗡地发出急促的剑鸣,期待着饮血长啸的那一刻。

不知是否同样被这股势不可挡的威势所迫,天上的冷雨渐渐地停了下来,唯有阴风仍旧怒号着席卷过长街深巷,送来隐隐约约的血腥气。

方才还如一潭死水般沉静的队伍忽然似熔岩炸裂迸发,翻涌咆哮着干云豪气,黑压压的军阵挟着朔气寒光一往无前地疾冲着,齐整的步伐如同轰隆战车一般碾过空荡冷寂的街道。鼓角悲壮,星河影动,军阵转眼就飞快奔袭过了长长的空街,疾驰向那被土袋堵住的必经大道。

没有人有任何的迟疑与停顿,短促的拔剑声纷纷在耳畔响起,无数剑刃的寒光将这片街道照映得宛若白昼。高蹄战马,剑履山河。

“有人来了,备战!”土袋前的士兵遥遥看到大批军士朝这头冲来,压下一瞬间漫上心中的惊惶,高声呼唤着身后的同伴。

大军一瞬间就压了上来,两股人潮相向而冲,狠狠地激撞交汇在一处,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

燕云骑早如饿狼一般怒吼着扑向敌手,刀光剑影间,锋刃入肉的噗嗤声还有对手的惨叫痛呼声不绝于耳。在建章营每日只巡逻京城的士兵哪里见过这等不要命的打法与阵仗,当即被冲散得七零八落,懵懵然天昏地暗。慌张之间,只觉得腹背受敌,前后到处都是勇猛精进的对手。

沈惊鹤面上一派冷静沉着,自知自己的武艺比不上这些南征北战喋血多年的老兵,因而并没有头脑发昏地一马当先冲入敌阵。他牢牢记着梁延的嘱咐,只是紧跟在队伍中央,同身旁的两三个士兵协力作战。手中一柄长剑一转,便激起一蓬高高喷溅的血花。

干脆利落解决掉意图偷袭自己后背的小兵,沈惊鹤随手甩了甩剑尖沾上的血珠,偶一抬起头来,却被在最前方手持湛流、锐不可当的梁延一瞬间夺去了呼吸。

月光下,他如孤狼一般傲绝而满含杀气的眼神威慑迫人,让人一眼便再难挪开目光。湛流似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当头劈下,像是临到面前的山峦一般威压难当,霹雳电光一闪,便破开了身前鲸波巨浪似的人群。他面无表情,矫健的英姿一路势如破竹,所过之处的士兵无不齐齐发出一声闷哼,便捂着细密一条血线的脖颈大睁着眼软倒。

一匹马,一柄剑,一个人,宛若出入无人之境。挥剑之际,转身之间,便是无数敌手不甘地哀鸣倒下,然而这一切却都不能在他漠然的双眸里惊起一丝波澜。

温热的血液溅了几滴在他的眼角颊边,梁延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一任殷红的血水随着深邃冷峻的轮廓蜿蜒淌下,宛若从浴血地狱中一步步踏出的煞神修罗。

在交战时分神是一件极为愚蠢而危险的事情。

沈惊鹤清楚地知道这一点。然而在千军万马之间,当他看到梁延隔着重重刀光剑影,忽然若有所感地向自己望来的时候,他极为确信在那一刹,他的整副心魂竟都不再属于自己。

梁延遥遥地望向他,方才还一片冰冷淡漠的眼神,在与他面容相触的一刹,便先意识反应过来一步柔下了几分。就像是一柄只懂得杀戮伐掠的兵器突然脱出了黑暗,一瞬间竟拥有了为人的血肉与情感。

他动了动唇,轻轻对他说出两个字。

“小心。”

隔了那么远,任是再好的耳力也不可能听得清楚他的话语,然而沈惊鹤就是明白自己听懂了。

他呼吸一窒,随即重重对梁延一点头。得到了他的回应,梁延便也再次转过身去,如利剑一般扫射向周围的眼神满是寒意。手腕一翻,流星似的剑光闪过,靠近的几人便全部哀嚎着倒下,杀伐果决,绝无怜悯。

燕云骑像是终于被放出笼内的狼群,亮出了锋利的锐爪尖牙咆哮冲向敌群,很快将守路的大批士兵厮杀殆尽。这甚至根本称不上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役,在梁延的带领下,他们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干脆利落斩杀尽一切挡路的敌手。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一派血肉横飞、人仰马翻。

最后一个敌人终于撞在土袋上瘫软倒下,梁延冷声命令手下军官将土袋清开,便率领着已是彻底舒展开筋骨的士兵们在夜色中奔袭向禁宫。

沈卓昊对于留下来守路的士兵太过自信,因而之后的道路并没有再碰到如此大批成群的军阵。间或遇到的小股军队,在经过一番毫无作用的负隅顽抗之后,也尽数被斩于长剑之下。

不远处便是灯火飘忽的东门,大门紧紧闭着。剑影交错,零星的几个士兵连声音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就已经重重栽倒在地上。没有了西南新安军的支持,沈卓昊只能将建昌营的全副兵力都压在了中门之外,意图以单刀之术压进宫内,直取紫宸殿。

“破门!”

梁延沉声吐出两个字,身后的士兵闻言立刻冲到门外,齐数三声之后,合力将沉重的东门缓缓推开。

大门完全打开之后,里头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骤然展现在眼前。宫女和太监们如无头苍蝇一般哭泣乱撞着,火把和宫灯闪烁飘摇不已,明晃晃的光亮晃得人眼前一花。

见到东门被人破开,宫人们无不团团爆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望着黑压压的军队哆嗦着连连退后。

梁延紧紧皱着眉头,偏头示意副将上前。

副将立刻下了马匆匆奔前几步,口中高呼,“不要慌乱!我们乃是梁将军麾下的燕云骑,前来护卫陛下,平定叛军!”

听到他如是说,那些险些翻了眼白就要昏过去的宫人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嘈杂纷乱的求助与哀泣声再度响起,几乎吵得人头脑发昏。副将没有那个耐心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叫嚷,随手抓了一个小太监,粗着嗓子开口问道。

“你来说说,宫中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