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月而歌
昏暗的卧室陷入一片沉默,只有水壶咕噜噜地响。
热气弥漫开来,模糊了两人的面容。
“你吃了么?”萧北玄问。
齐怀墨点头。
萧北玄似乎不太信:“真的?”
齐怀墨将食盒盖上。
他不知道萧北玄是不是有派人监视自己,于是解释道:“晚上吃的中午买的包子,所以没出门。”
萧北玄道:“下次不要吃凉的。”
齐怀墨心里一暖。
自从他在萧北玄面前犯过一次胃病后,这人就格外重视他吃饭的问题,先前每日早上等他一起上朝都会为他准备早点,午饭晚饭也不让他落下,有时候自己忙得顾不上吃饭都要命令他去吃。
现在,竟然亲自来给他送饭。
这事要是让朝中大臣知道了,肯定恨不得生吃了他。
之前齐怀墨不知道萧北玄喜欢自己,看他诸多关切之举权当他孝顺干爹,自然能安然享受。可现在知道了他的心意,就不好强行将人家的感情当成是父子情。
还是那句话,骗自己没用。
因此他也无法再安然享受对方的关心和爱护。
就觉得受宠若惊。
不明白何德何能。
他想不通,萧北玄这样一个人物,为何会对他这么温柔,这么宽容。
真就……那么喜欢么?
为啥呀?
姜茶煮好后,齐怀墨给萧北玄盛了一碗,看着他喝下,然后让他去睡。
萧北玄躺下后,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问道:“你不来睡么?”
还想让我跟你困觉?!想屁吃。
齐怀墨给他掖被角:“臣等雨停了送陛下回去。”
让皇帝留宿这里,实在不成体统。
“那你歇着,朕自己回去。”萧北玄马上要起来。
“下这么大雨……”齐怀墨按住他,不让他起来。“陛下睡吧,雨停了我叫你。”
萧北玄还是想起来:“不能朕占着你的床,让你在旁边坐着。”
齐怀墨再次按住他:“臣没关系,您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萧北玄看着他,眼神很认真:“在你面前,我不是皇帝,我只是我。我们是平等的。你不也要上早朝么?”
你竟然还知道平等。
齐怀墨又对他刮目相看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好呢?
萧北玄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又道:“你不喜欢,我便不会碰你。大不了中间放一碗水,如何?”
放水倒不必了。
都是男人,整成这样未免过于别扭。
齐怀墨觉得他都这样说了,自己再一味拒绝也不太好。关键人家大晚上来给他送饭,怕他不待见他,一直躲在外面不敢进来,想想挺可怜的。
要是换个人让萧北玄这么委屈,他一定不能忍。换成是他自己,他心里也不大好受。
齐怀墨很是苦恼。
他不久前才决定要疏远这个人啊。
现在怎么办?
“你定是有事瞒着我,”萧北玄语气很低落,“连与我同床都不愿意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没有没有,”齐怀墨慌忙摇头,“真的没有,陛下不要多想,我只是……只是不大好意思。”
“不好意思?”萧北玄微微皱眉,“可是你以前很主动的,我们……”
“不要再提主动了!”齐怀墨简直想死,“可以一起睡,请不要再提那回事了……”
萧北玄点点头:“好。”
于是齐怀墨就这样躺到了他身边。
没挨着。
其实他倒是完全不担心萧北玄会对他做什么。想想看,当初他俩一起洗澡都没出事,以及前一天萧北玄那么难受都没将他推倒,足见这个人不会对他乱来。
因为相信对方的人品,所以躺下后他很快就睡着了。
然后,他滚来,滚去,滚进了萧北玄怀里,还习惯性地抱住了他。
昏暗的烛光落在他的侧脸,让他显得格外温柔美好。
萧北玄看着怀里的人,根本不敢动。
两个时辰后,雨停了。
萧北玄小心翼翼地拿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腿,又轻轻地抬起他的手,打算起床。
齐怀墨被弄醒了。
迷迷糊糊中,他下意识地把人抱紧,腿重新压了上去。
片刻之后,他猛地睁开眼,瞬间把人放开。
卧槽?!
我做了什么?!
齐怀墨啪啪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陛下……我……臣冒犯了……”
“你对我做什么,都不算冒犯。”萧北玄坐起来,给他盖好被子,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他肩膀,“雨停了,我先回宫,你接着睡吧。”
齐怀墨揉了揉眼睛,马上随他一起起床:“臣送陛下回去。”
萧北玄穿上还没完全晾干的外衣:“不用,你睡吧。”
“不行,”齐怀墨也快速穿衣,他打着哈欠道,“要是陛下回去路上遇刺了怎么办?”
其实他这话大不妥,像是在诅咒皇帝,但萧北玄没有计较。
萧北玄笑了笑:“我若真的遇刺了,你又能帮上什么忙?”
“臣是不会武功……”齐怀墨低着头整理自己的腰带,“但至少可以帮陛下挡刀啊。”
这话一出萧北玄浑身一颤。
他的脑袋突然像是被什么利器凿穿一样狠狠地痛了一下。
只有一瞬,但却极为剧烈。
他不敢让齐怀墨知道。
他强忍着疼痛快步走到齐怀墨跟前,拉住了他的手,稍稍用力握紧,然后十分严肃地看着他:“我不需要你为我挡刀,以后切不可这样说,也不能这样想,更不可以这样做。”
看他神情紧张,齐怀墨连忙点头:“好……好……我不说了。”
萧北玄松开他的手:“你在家待着吧,这是命令。”
说完他转身就走。
齐怀墨紧跟上去,并且超过他,帮他开门:“睡前还说在我面前你不是皇帝,一觉醒来就命令我……我就是要送你回去,你想杀就杀呗。”
杀当然不能杀,萧北玄只能同意他随行。
不到卯时,外面还是一片漆黑,齐怀墨提了盏灯,拿了把伞。
路上萧北玄本想将两样东西接过去,但齐怀墨拒绝了:“若是让他人看见,臣以后在宫中的日子不好过。”
听到此言,萧北玄只好作罢。
过了一会儿,他迟疑道:“白日里我还担心你走了,以后再不与我相见,所以我才……”
齐怀墨很是惊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又能去哪儿呢?”
说完他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好像萧北玄压迫他禁锢他要抓他似的,很不妥当。于是他又解释:“陛下放心,臣不会离开的,臣只是……只是需要点时间。”
毕竟如果他离开萧北玄,说不定就永远也回不到现实世界了。
“好。”萧北玄道,“朕给你时间。”
不久之后,两人在宫门外遇到了早到的相国大人。
齐怀墨顿时心虚不已,像被撞破奸情似的。
燕相国来向萧北玄行礼,然后便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齐怀墨慌得一批,连忙向其问好。
萧北玄主动解释:“朕有点事情需要齐左使记,所以特地去找他。”
这个解释换了别人或许有些荒唐,但对于萧北玄来说不算什么,他本来就是一个经常发神经的人,半夜三更闯到臣工家里把人家叫起来上班也不是没发生过。
燕鹤松信了,但他有疑问:“齐左使先前不是住在宫里头么?”
萧北玄道:“他犯了错,朕将他赶出去了。”
燕鹤松看了眼在皇帝身边唯唯诺诺的齐怀墨,忍不住劝道:“陛下也别太折腾人了……有什么事隔天再让他记也不迟。”
“好,”萧北玄转头对齐怀墨道,“记,相国大人教诲朕,朕铭记于心。”
齐怀墨连忙称“是”。
萧北玄带两人进宫,然后让宫人领着相国大人去休息。
在燕相国走远后,剩下两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