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青吾
“没事儿吧?你要嫌脏咱们先找地儿换身衣裳?我刚看见有女记者抓你手了,没挠着吧?还有胳膊也在门上撞了,伤着了没?”陶恂现在真恨不得回去把那群记者给生撕了。
怎么吼他骂他他都没意见,自己犯蠢他认,但事及沈琛他就根本忍不下去。
“没事儿。”沈琛把袖子往上挽了挽,路口正是红灯,还得再等一两分钟的样子,下雨天车多,堵车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陶恂看着沈琛身上那些崩开了线头,心里头几乎是喷火的,他就没想过沈琛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这么大的委屈,而且这委屈还是因为他受的,他摸了摸口袋,摸出一封湿巾,忙伸出手去给沈琛擦袖口上刚刚沾上的东西。
沈琛躲了一下:“不用 ,我后座有衣服 ,等会儿去换。”
“那总没鞋吧?”
这话莫名的耳熟,沈琛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陶恂弯下腰去,在狭窄的车厢里蹲着给他擦鞋上因为下雨溅上了泥点。
穷途末路的长夜,一身是伤的陶恂,弯腰替他擦鞋上的泥点儿,怕他心里不舒服,那长夜寂寥的长风,吹过命运的轨迹,一直吹进他的胸口里,心口的地方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呼呼作响。
一切究竟是因为无法抵挡命运,还是死不悔改的人心?
上辈子他和陶恂是不肯听劝,又毫无自知之明,现在又是为什么?
沈琛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一瞬间僵硬。
陶恂认认真真的将皮鞋从鞋尖儿到鞋跟都擦得锃亮干净,一尘不染,这才撑起身,胳膊还没碰到座椅,先碰到了一只手。
沈琛把人拉起来,动作堪称轻柔,但力道不容拒绝。
陶恂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沈琛已经靠近了过来,温暖干燥的掌心覆上他的腹部,温热的触感透过丝质的衬衣直抵腰腹,陶恂只觉得肌肉一绷,被他触碰到的地方火烧一样的烫起来。
“疼不疼?”
在那条亡命天涯的路上,他是有多想把陶恂扶起来问他这一句呢?明明已经伤了那么重,却还在没心没肺的为他擦鞋。
什么被全网喷,被满世界骂,只要沈琛能这么对他,他就是再被骂一百年,那也是心甘情愿好吗?
陶恂特想无耻的接一句疼,最好让让沈琛给他揉揉,但他刚才出来的时候根本就没被撞到肚子,所以这时候也只能特艰难特不情愿的说一声:“......不疼 。”
沈琛:“......”
感觉他出声的这一瞬间,所有的温情美好的气氛都碎成了渣渣,沈琛动作一僵 ,而后神色无常地收回了手。
绿灯亮起,前方无尽的车流开始缓慢挪动,沈琛方向盘转了个弯,陶恂还没回过神来,医院就已经到了。
下雨天连医院也拥挤不堪,沈琛开车在周围转了一圈儿才终于找到一个车位,陶恂率先打开车门撑开伞,然后跑到另一边车门上去接沈琛,两人打一把伞有些挤 ,陶恂把伞塞给沈琛,自己在雨里撑开另一把,一番折腾下来沈琛身上没淋着什么雨,陶恂先成了落汤鸡。
站在不远处的小郭:“......”
本来以为是空降□□,这怎么看起来好像——
好像老板被忽悠来的专职秘书。
记者们也是人也得躲雨,但还是有些心智坚定之辈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蹲点,看见陶恂顶着一头扎眼的黄毛往这边过来立即兴奋了。
“陶先生这个时候是来看刘老太太的吗?”
“请问您将一个年过八旬的老人逼进医院,您有没有感到愧疚?”
“您这次来是为了什么?继续恐吓吗?”
当然也还是有人注意到了一旁的沈琛:“您就是沉逊的老板吗?请问您对强拆有什么见解?”
“陶先生做的事是出自您的授意吗?”
小郭挡在沈琛和陶恂身前,勉强给俩人留了一线空隙。
好不容易推推搡搡到了门边,刚推开门,迎面便接来了一碗盒饭,陶恂下意识地挡在了沈琛面前。
饭盒里的热汤浇了陶恂一身青椒肉丝还挂了点儿在陶恂肩上,排骨汤顺着陶恂推门的那条胳膊一路蜿蜒而下,滴滴答答的往地上坠。
空气静默了一秒,陶恂一头黄毛震颤了一下。
沈琛在陶恂爆发的前一秒拉住了他的手腕:“陶恂!”
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陶小怂占据上风,他转过身,问:“没沾到你身上吧?”
小郭:“......”
沈琛:“......没。”
沈琛越过陶行走进病房,老太太半夜突发脑溢血,陶家立刻动用了人脉将老太太转进了这家私人医院,医疗设施自然是最好的,医生竭尽全力将人救了回来,配置的病房也是单人间。
刘老太太半撑起身子坐在病床上,一双浑浊的老眼瞪得极大,精神不错,但仍然掩盖不了年老体衰的事实,她瘦得已经只剩下一把骨头,隔远看甚至会以为是病号服里裹着一具骷髅。
病床边上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站得很拘谨,两只手在衣侧不住摩擦,看起来有点儿焦躁,还有点儿惶恐。
应该是刘老太太的儿子和儿媳妇。
沈琛朝他们笑了笑,平易近人的气势还没散开,先挨了一记茶杯,瓷杯落地碎了一地,沈琛笔挺的西装上沾了茶渍,打湿的裤腿紧贴在修长的腿骨上。
砸自己一身没多大的事儿,但这回被泼的是沈琛,陶恂脑子里像火山喷发一样的喷火,眼睛都气红了,长胳膊刚抬起一半就被沈琛截住了。
这回没箍住手腕,而是直接握住了他的手,沈琛手指修长,握住他手心的力度不大,却让陶恂瞬间哑火。
交握的掌心温热,陶恂瞬间懵了,一脸怒火飞快被冻成了冰渣渣,相比沈琛握住他的手,还有什么气什么怨是值得关心的?
——那都不重要!
“房子是我的,除非从我尸体上踩过去,否则谁也别想动!”老太太撑住床沿,一双眼瞪的堪称凶恶。
“妈!”刘宝同明显有些急了,慌忙抓起一卷卫生纸便给沈琛送过去,“您快擦擦,您、您就是沉逊的老板吧?您别听我妈瞎说,我们愿意拆迁的、我妈就是舍不得,我们马上马上就搬,您别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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