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翻云袖
不过他们不闹脾气,当然是好事,就像男人之间偶尔会有摩擦,这是决不允许维持太久的。
开春不像是深冬那么寸步难行,不过风吹过来,能冷到骨头里去,之前藏匿起来的食物还没吃完,首领干脆推迟了出去采集的时间,整个部落以烧陶为主。而狩猎队则依旧照常,他们出去练习新武器跟陷阱,准备多抓点肉回来。
这是首领默许的,毕竟没有盐之后,他们需要大量的肉来支撑体力。
部落里断盐的时间并不长,大家对食物的味道变淡这件事颇有些微词,不过大多都很乖,问过没有盐之后就变得非常老实。倒是首领有些焦虑,她知道盐很重要,在一开始还没办法交易的时候,她尚能把泥土吃下去,现在经历过了一整个有精盐吃的冬天,她再吃泥土,就觉得难以下咽了。
包括寡淡的汤汤水水跟油腻的肉,总觉得吃起来不是那样的滋味。
如果是以前的话,首领不会乱动别的心思,可是现在他们同样有弓箭,还有长矛跟石头,说不准能占据那个人的地方。还有出去交配的事,她不打算把自己的人换出去,想用食物换十个男人回来填补。
“我想换,十个男人。”首领忽然说道,她手里还揉捏着一团泥巴,若有所思,“要很多,很多食物。”
分流的部落通常很难离开较远的地方,如首领这样迁徙过来的,要不是正好住在阎的附近,与他互不干扰,说不准狩猎队也会撞到其他部落,导致流血伤亡。原始时代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大家住得较近,狩猎时争夺资源,产生矛盾,在必要时进行冲突灭掉其中一个;要么大家住得较远,得走上好几个天黑天亮,那就暂时不会有任何冲突,直到人口增多,他们狩猎的范围也变大。
阎在某种意义上成为几个部落之间的安全墙,没有任何人敢越过他这道雷池。
而阎同时占据着最大的狩猎场,几个部落心照不宣地在边缘追捕猎物,可没有谁敢真正抵达到他的门口与他正面冲突。
首领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在思考乌罗那天说的话,虽然还不能明白巫者到底看到了什么样的东西,但是她隐约觉得乌罗说得是很有道理的,要是有吃人的部落跟他们一样来到这里,可是他们不知道,被袭击了怎么办。
就算不管其他的部落,他们也需要很多很多人,还需要很多很多食物。
十个男人会增加现在的负担,也会诞生慢慢长大的孩子,她想要更大的领地,也想要盐。
“十个男人?”乌罗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漫不经心地询问道,“你想把人换出去吗?还是要去新的部落里换。”
首领摇摇头,她说“不换出去,我们可以有,更大的地方。”
为了弥补众人对盐的缺乏,首领偶尔会让炎放些烟熏肉下去蒸煮,以添加食物的滋味,这样微微带点咸味,吃起来还勉强能过得去。可是烟熏肉同时正在大量消耗,首领苦日子过惯了,有点屯粮的癖好,以前是没办法囤积太多,可是现在有盐可以囤积肉,现在看着存粮减少,简直觉得心如刀割。
她畏怯时,寸步不敢进;胆大时,却又比乌罗更勇猛。
盐,还有更大的领地!
乌罗只想跟美人邻居谈谈生意上的事,而首领则开始思考怎么占据他的地盘了。
烧出第二批陶器的时候,狩猎队还没有回来,首领离开山洞来找乌罗,极为严肃地通知正在摆弄新陶的巫“我们去,换盐。”
乌罗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些震惊,他本来还以为自己要给首领做更多思想准备的,因此差点没摔了新烧出来的白陶。
小酷哥瞠目结舌地站在一边,试图以足球场守门员的姿态保护自己新烧出来的白陶器,打上次那一出之后,他看着乌罗来陶坊都觉得心肝发颤。而巫者很快就云淡风轻地将它装进了箱子里,沉稳道“可以,你决定之后通知大家就行了,准备什么时候去。”
“今天说,准备一下,走。”首领脸上带着肃杀之气,“乌,我们能,杀死他吗?”
乌罗震惊道“你想杀他?”
“不……不对吗?”首领呆了呆,看乌罗的神态有些古怪,下意识问道,“我们不是要他的盐,他的兽吗?”
乌罗一言难尽“我们可以换啊。”
“可是,更大的地,更多的兽。”首领开始发现自己跟乌罗可能从一开始脑电波就没在一条线上,不由得焦急起来,“人更多,食物不够。”
乌罗点头道“那可以谈啊,难道你没有想过,让他加入我们的部落吗?”
首领瞬间呆滞了,她是真的没有想过。
这很正常,当一个人的能力超出认知时,他就变成恐怖的化身,而并非是一个人,或是可以考虑的资源。
首领眨眨眼,被乌罗的野心吓到了。
殊不知乌罗被她也吓了一大跳,这就想着杀人越货是认真的吗?
最后部落里两位拥有最高权力的领导者互相对视了一眼,通过了全无默契可言的想法,决定先谈再杀,杀不过就跑。
“陶换到,几个?”
首领跟乌罗谈完了自己的决定,重新蹲下来一块儿看陶,阴干了一个冬天的陶器只需要放进去烧就好了,加上女人们还在源源不断地制作。陶器出窑前要冷却一段时间,其中烧陶跟冷却的时间相加,就有源源不断的陶器塞进去烧制。
第一批他们留下了几个使用,第二批多是小器具,烧得多一些,就留多了点。
乌罗慢条斯理地翻开自己的小本子,看着上面记录的数字,相当平静地告诉首领“才十个。还有九个十,要是按照这么烧下去,得等到热起来的时候,我们才能还完陶器,你别忘记还有弓。”
弓箭能打磨到男人每人人手一把已经非常不容易,调整弓的实用度还需要很漫长的时间,没有箭之后他们干脆就地抄起树枝练习,首领一时也不好将他们手里的弓箭拿出来,这里还没算上那些被男人拉断的消耗品。
至于孩子们的弓,那就完全不列入考虑了。
首领揉揉眉头,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她当然不能责怪乌罗擅自换了棉被回来,冬天的温暖还没彻底过去,过河拆桥也不是走到河中央就下手的。只不过还不完这些,就得不到盐,要是没有盐,他们就只能去跟那个男人交换。
要是可以不跟对方见面,她巴不得一辈子大家都不打照面。
“不可以,换了,再给吗?被子也是这样。”首领的这句话在心底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不知怎么的,自己都有点臊得慌,她不知道这种情绪是什么,只是觉得跟以前的交易不太一样,很不合理,并不正常。
乌罗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温声道“你觉得呢?”
首领垂头丧气地点点头“那我们就去,找他。”
在乌罗没有说清楚是和平交易的时候,其实首领是抱着跟阎决一死战的心态去的,现在一说是交易,胆气立刻丧失,就不免想起之前的经历,觉得抵触起来。
后世有句话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就是这么个意思。
然而她作为领袖,绝不能将私人的情感掺杂进决断里。同理,乌罗作为巫,他已经为部落思考出了最好的办法,他曾经去换了盐,现在没有盐了,他就指引部落去寻找那个人。
首领知道乌很少出错,因此不免更为沮丧。
这导致了首领面目狰狞地开始往乌罗的箱子里装陶器,仿佛这样就能提前还完所有欠债,而在旁围观的小酷哥就差要翻白眼晕过去了。
他的小心脏实在受不了这个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