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翻云袖
阎小旺迷茫地看着他们俩,试图从他亲切且善解人意的父亲那得到翻译,然而阎完全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反而皱皱眉头,去挑出了一根新的头巾递给即将上任的苦工乌罗。
布是麻布,没什么新奇的地方,只是被裁成了三角形而已,还不太好看。
乌罗估摸着保护个头发就差不多了,要是得寸进尺想要什么手套之类的,阎大概就不是温顺地去给他拿头巾,而是直接伸出手来把他的脑袋掰下来了,因此倒不得寸进尺,只是眯眼笑着接过布来,开始给自己系好头巾。
起码有个好消息,阎对他的好感度还没有低到不能容忍。
不知道为什么,阎小旺看着乌罗的脸,忽然想到了狐狸。
第81章
绑完三角巾之后,乌罗就开始折袖子, 他并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家境又算不上出众, 刚毕业那会儿端茶送水帮忙搬货的事干了不少。
尤其一个组里女生要是多, 重活累活基本都是男生来完成。
只不过那都是很遥远前的记忆了, 打从乌罗升职之后,这些活基本上就与他无关了, 最受累的时候还是提行李箱。不过剥豆角这种小事,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乌罗不觉得自己会输给阎小旺这个小孩子。
“你的头巾。”
阎忽然开口提醒他,目光在乌罗的耳尖上来回徘徊着,神情有几分高深莫测。
“怎么了吗?”乌罗扯了扯,确保那块不大的三角头巾把他的头发都好好压进去了, 一时之间不太明白对方在指向什么地方,“是哪里不对吗?”
阎轻啧了一声,大概是意识到依靠乌罗自己大概是八百年都找不出头巾上的毛病了,就干脆自己上手把麻布解开来, 重新帮乌罗包住头发系好, 他甚至还提醒道“你刚刚那样系的话,很快就会完全松开来的。”
“哦——”
对方的手指很温暖, 轻柔地蹭过耳尖,如同一株蜿蜒生长的藤蔓刚发出绿芽, 挪动着身躯贴合肌肤攀爬着, 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酥麻与痒意。然而阎的声音平稳如死水, 没有掀起半点波澜,乌罗略带着点惊愕的意味抬头凝视他,只看见熄灭的灰烬,连余热都不留存。
这是什么意思?
乌罗心想。
“好了。”阎很快就把手收了回去,他看起来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这让乌罗多少有点捉摸不透。
阎小旺左看看右看看,硬是没懂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只好单纯从动作上来大概理解,于是又努力抬着眼睛去看自己头上的三角巾,那当然是什么都没有看到,毕竟他又不是杨戬,就问道“爸爸,我的头巾怎么样?”
“很好。”阎冷淡地回答他,看起来没有伸出手帮他整理整理的意思,而是坐下来开始剥皂角,“今天就吃这个了。”
“噢——”阎小旺有点纳闷,既美滋滋于自己的确绑得很好,要知道乌罗绑头巾还要别人帮忙呢,又有种同类的欢喜感,毕竟阎不太陪他玩这个。于是阎小旺见着乌罗若有所思地坐下来,脸上挂着令人莫名觉得怪异的笑容时,不由得严肃起小脸来,认真地提醒他道,“不要偷懒啊!”
偷懒会没饭吃的。
乌罗没听懂他们父子俩讲什么,不过刚刚那句是冲着自己的,用两只眼睛都能看出来,便衔着笑意问道“他在说什么?”
阎镇定自若地回答他“好好干活。”
乌罗那怀疑的目光在他们父子俩身上打转,笑着问道“这句话是你说的,还是小娃娃说的?这么小小年纪的就学会剥削人了?”
“有什么差别。”
当然没什么差别,您老大您说了算,乌罗摊摊手示意自己绝对是纯洁无害的,老老实实开始剥皂角。
其实在他们两个大人废话的时候,阎小旺就已经辛勤努力地剥了少说几十枚皂角了,他大概对两位不务正业的长辈已经彻底失去信心了,只管自己埋头苦干,真的变成个小童工。
本来乌罗还以为这种皂角摸起来会很滑腻,真上手之后倒是觉得跟寻常豌豆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就是剥着剥着让他有点想吃酸豆角。他想着就觉得口齿生津,细思片刻后不能自己受罪,琥珀她们不懂没办法沟通理解,可是阎肯定能够明白。
于是乌罗本着大家一起回忆美好过往的想法,开始迫害阎“哎,你想不想吃酸豆角。”
“什么?”阎顿了顿,怪异地看向他。
“酸豆角。”乌罗重复道,“酸酸的,微微咸,混在肉沫里炒起来,咬起来咯吱咯吱响得脆,夹一大筷子搁在米饭上,特别香。”
阎的表情僵硬片刻,一时间跟不上乌罗的思路,半晌才道“没有。”
他下意识看了看阎小旺,小孩子最贪嘴,要是知道有这样的东西铁定要闹,因而庆幸起来阎小旺听不懂这些话来。
阎小旺还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见着木盆里伸出来的手开始变慢,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两个大人,一个脸上露着迷之微笑,他爸却是神色凝重,不由得生气道“你们怎么都偷懒!只让我一个人干活!”
阎看着乌罗欲言又止,这句话他倒是很乐意翻译。
乌罗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他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可能是差使其他人干活久了,这种小事就显得特别漫不经心,赶忙道“行了,这句就不用了,我上司看我摸鱼的时候经常是这个表情,他当然没这么可爱,不过说些什么我心里有数的。”
在阎小旺的强烈抗议之下,三个人重新变成无情的剥皂角机器,好不容易把一整盆皂角都剥完了,乌罗背都快弯驼了,他看着木盆清空之后头一个站起来伸个大大的懒腰,按按自己的脖子问道“就这样了?还要做点什么?”
这会儿天还亮着,部落在集结东西送回去,有些没换成,或是积累下来的货物没搬走的,得分成好几次搬运,乌罗就像个托儿所的小朋友一样被暂时寄放在阎的家里。
“有好几种办法,看你自己喜欢哪一种,要是现在就煮,不过煮起来的效果不会太好,加点草木灰的话,可以让阎小旺帮你搓成型,不过他只会圆形,你自己要想好。而且这种东西煮出来只有一种药草的味道,想添什么其他的味道,就自己去采香料。”
乌罗饶有兴趣道“那另一种办法呢?”
“你自己把它带回去晒干捣碎,然后煮开来会形成一种粘稠的黑褐色汁水,跟中药差不多,只是这种东西不会凝固,保质期也不长,所以最好不要一次性煮完,否则多少有点麻烦。”
听起来确实很麻烦,每次想清洗就得先把皂角煮一煮。
乌罗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看着战战兢兢的阎小旺正在认真卖力地干活,他将这些剥开的皂角倒进一个大大的箩筐里,不知道是要拿去晒,还是已经知道这些算是乌罗的,不过看他递过来的样子,想来是后者。
这么多的皂角不算轻,乌罗感觉手上一沉,还是乖乖抱住了那个箩筐,目光还往肥腻腻的脂肪上看。
“这些脂肪是拿来做肥皂的吧?”
“是。”阎在绑自己的头发,没有什么弹性的绳子顺着他蓬松的长发一圈圈缠紧,他背对着乌罗在搜寻着瓦罐的下落,慢悠悠道,“这个也要我说吗?”
乌罗想了想道“我知道以前的人拿脂肪跟草木灰混在一起,里面应该是甘油跟脂肪酸,对不对?”
阎沉默片刻后,这实在是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肥皂需要这么专业的术语吗?
半晌后,阎艰难回答“我不知道,反正用烧出来的天然苏打粉可以跟这些脂肪反应,你再加入草木灰混合,就可以做成一块黑漆漆的肥皂,还可以加入点盐,加盐之后会容易硬化。而且加了盐之后,它们也就可以同时拿来洗头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