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翻云袖
琥珀沉默片刻,蹲下来跟他一起找寻,带着点烦躁地说道“你怎么不放好?”
“放不下了。”珑也有些委屈,“巫的屋子,又不让进去,以前都放在外面的。”
琥珀哑然无声,她重重叹气,想问珑干嘛不放进山洞里,又想起了山洞里住了不少俘虏,珑他们不愿意造小车的过程给那些人看见,一直遮遮掩掩的。她倒不是觉得不好,只是想了想,看来造房子的事要尽快安排起来了,于是她继续帮珑寻找。
木头不小,很快就能找到,是连在一起的木板,接口处泡涨了卡在一块儿,珑本打算分开,使了使劲儿,发觉不对劲,就动了重手,用能拧断人脖子的力气去使劲儿掰开。琥珀看他脸红脖子粗的,很是纳闷,就问“珑,你怎么了?”
雨声往伞上滴滴答答的弹,伞骨断了一根,颤巍巍错开了口,不小心掉下来勾着琥珀的头发,她痛叫了声,往头发上一抓,又抓下来小把头发,一时间气闷于胸,说不出话来。
“唔——”珑连吃奶的力气都快使出来了,愣是拆不开这两块连接的木板,脸涨得通红,“卡住了。”
琥珀听不懂,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恼怒道“卡住就卡住,你有用,就拿石头把它砸出来好了!”
“嗯?”珑愣了愣,忽然怪叫起来,“卡住了!”
他快活地跳起来,一下子把那截脆弱的伞骨给撞歪了,兴奋地举起满是泥泞的木头往回冲进雨里,高声大喊道“小酷!华!卡住了!木头卡住了!”
琥珀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被撒了半身泥点子,她举着伞,手在颤抖,看起来不像是太冷。
哦嚯,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乌罗看着这场时不时会上演的史前人类发展记录,唏嘘感慨,恨不得配上解说,只可惜没有在场观众,只能自己欣赏。这场凄寒的大雨似乎能撩动人的心绪,他格外想念阎,要是对方在这里,好歹能够斗斗嘴,他们两人在针对彼此这件事上,道德底线能退到令当今律法都汗颜的程度。
简而言之,就是根本没有底线。
大概是觉察到乌罗的想念,阎在春雨终停了一口气的间隔里骑着狼回家,后头跟着个灰头土脸的小胖子,又跑又跳,恨不得上天下地。乌罗很是高兴,他三十多年来学习到一身拿捏轻重的本事,跟琥珀她们对不上号,只能勉强在阎身上实验,最好气得他心绪不宁,哑口无声,要么做点情人做的事,要么瞪着眼睛认输,促使他的虚荣心无限膨胀。
“乌罗——”
人未到,声先至,阎小旺跟小炮弹一样冲入怀中,乌罗巧妙避让,他年纪渐长,有小心避免闪到腰,男人跟女人是相同的,都需要细心保养,过于争强好胜只会早死。他和和气气,看着扑了个空的阎小旺,笑着摸摸脑袋,将放在门框里的扫把递给精力充沛的小娃娃,声音柔和无害;“来,去将地扫了。”
阎小旺被戳漏气,委委屈屈地接过比他还高的扫把,看着乌罗笑脸迎上阎,还来不及嫉妒差别待遇,就看见阎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于是阎小旺又感觉到了一点愉快,虽然他没有被乌罗接到,但起码也没有变成爸爸那样,家庭里也存在食物链,乌罗跟阎至今仍在竞争顶层,导致阎小旺在底层漂流,不管看谁吃瘪,都有找到同志的欣慰感。
他若有幸能熬到出传,可以为自己写一本《少年漂流记》,酌情缩减几个字,免得版权纠纷。
人家说小别胜新婚,大概是有一定道理的,乌罗与阎按照惯例互相问候完——他们俩的相处方式来源于阎的挑衅,久居荒野的神明难得下凡,巴不得刺一下满身防备的人类,结果被掀了底牌,自此之后战火就难以平息,说到底冤冤相报何时了,小旺只能看热闹。
“几天不见。”乌罗做西子捧心状,十足感慨,终于说回正事,“你真是越发好看了。”
阎冷笑一声,缓缓道“可见跟嘴硬的男人结婚对人是多大的伤害。”
“噢?”乌罗认真思考,他目不斜视,捂住阎小旺的双耳,在枝头滴落的露水下绽出笑脸,今日天阴,估计还有一场雨水,孩子听不见响动,只仰头看到他的嘴巴开合,而对面向来无所不能的父亲忽然红了脸,说不上是生气还是高兴,就这么静静看着乌罗。
“我还以为只有你知道我的嘴多软。”
阎小旺不明白父亲跟乌罗的相处方式为什么跟寻常人不同,他只见着光灿灿,漫天云层层飘过,眼前忽然变暗,被大掌遮住视野,只剩下鼻子能嗅,吐出点湿热的气息。
干嘛不把我嘴巴也堵住!
阎小旺恼怒地大嚷,没听见轻风细雨里的一吻。
“我回来了。”
“呵。”
阎说话没有乌罗那么强硬,因此经常陷自己入无可转圜的地步,然而他不说话的时候总是难以抗拒,不管是情感上,还是武力上。
他另一只手捏着乌罗的脖颈,轻柔又缓慢地落下一吻,还带着春雨残留的半盏寒意。
乌罗轻微地呼吸,胸膛缓缓起伏,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阎自己恣意妄为过了,便能冷下脸来对他进行批评教育“小孩子听见不好。”
“你也知道?”乌罗气乐了,气息运转不畅,觉得自己刚刚跑过八千米马拉松,头晕目眩,手差点从阎小旺耳朵上落下去。
阎自省道“大概是吃多你的口水。”
乌罗“……你说得对,跟一个嘴硬的男人结婚,的确带来很大的伤害。”
第131章
真正为阎回归高兴的不是乌罗, 反而是研发三人组。
木条经过火烤后成轮, 被弃置的雪橇车放着当做另一个仓库, 春雨绵绵,木头容易烂得快,他们就强行占据了兽类的领地, 毕竟这样的小车实在不方便放在室内,只能硬生生车占兽棚, 偶尔有几只小兽爬进去,将它当做窝来休息。
木头泡水后会涨开, 本来不适配的榫卯终于有了契合的口,最麻烦的箱子难题终于解决,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开始进行。
阎莫名其妙从医生变成科研人员,迫不得已只好指点指点轮子的制造过程, 多少有些不耐烦, 独轮车有独轮车的方便,双轮车有双轮车的便利,做轮子就比雪橇更麻烦些了,更何况没有趁手的工具,他看着众人拿最简陋的工具叮叮当当地削砸着木头, 实在生无可恋。
春雷轰动,雨后最易滋生虫卵, 趁着偶尔雨停, 琥珀让辰去放火烧土, 顺道施一次肥, 耕种这些经验需要自己一点点摸索,她听乌罗说过,不同的植物需要的成分不同,今年要将地换过来种,这事叮嘱给辰不放心,反正播种的时候,部落大部分都要出去的,她就咽在肚子里,老神在在地准备种子。
树梢上春回的鸟不知道何时搭了巢,骨碌着一对眼珠子看着他们一行人在潮湿的泥土里热火朝天地忙活。
羽用弹弓将鸟窝全端了,里头有空空如也,只有草还是温热的,他将鸟的翅膀折过来拎住,轻轻捏了捏翅膀,手段很温柔,这是与漆枯学的,只可惜那只胖鸟半点不消受恩情,只管吃他们袋里的口粮,吃完就走,半点亲密都不增,他与辰嬉笑道“这只没有漆枯养的好看。”
“快点干活吧。”辰皱起眉头来,严肃道,他刚接过命令,第一次得到权力,觉得新奇之外又有些恐惧,部落里的绝大多数人比他年长,使唤起来自己都心虚气短,好在大家几乎没什么反抗,几个刺头也早被琥珀揪出来谈话了。
虽然琥珀告诉他一旦不对,可以找她说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辰不想表现出自己的无能。
羽忙应了,他将鸟收到放工具的篮子里,准备留着羽毛做箭,还可以加餐,个头虽然不大,但是好歹也是一锅肉汤。
这一通忙活就到了正午,又有下雨的痕迹,他们之前在这块地附近搭了个小棚子,见着雨丝落下来,就急匆匆地往棚子里跑,十来个人紧绷绷地站着,肩膀抵着肩膀,远远看去,烟雾迷茫,羽的眼睛锐利,又闲的没事,就四处打量,瞥见树上攀附着什么,就眯了眯眼,去拽辰的胳膊。
“干什么?”辰还在紧张他们收拾起来的工具,那些东西一向都是首领管着的,他头一次带着这么贵重的物品出门,还有这几个人,觉得自己呼吸都快不顺畅了,心脏在胸腔里怦怦乱跳,生怕出什么错,因此言行都有点僵硬,便拍掉羽的手。
羽不以为意,他自从用了弹弓之后,信心大增,为人也开朗活泼许多,加上刚刚猎到了一只鸟,并不在意这点了冷遇,又殷勤地说道“我看到了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