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又何妨
叶怀遥不想试着去揣摩他了,冲容妄说:“能否跟你讨个人情,将他放了?”
叶怀遥开口,容妄自然是予取予求,无有不允:“既然杀不得,自然是放了。我也不想养着他在这碍眼。”
他一面说,一面抬手示意下属去外面通知,让元献速速离开离恨天,不可耽搁。
不料负责通知的人跑出去没过一会,又来回报,说是元献不肯离开,还有事要同明圣说,是关于婚契的。
容妄极不耐烦,但看了叶怀遥一眼,还是道:“那便让他进来。”
很快,元献就来到了温池殿。
他掀开珠帘,一眼便看见叶怀遥坐在水池边的躺椅上,正同容妄说话。
这殿中从处处的摆件一直到地砖温池,全都是以金玉为主,原本就珠光宝气,极为华丽明亮。
如此,便也将他身上那件流云似的宽大衣袍镀上了一层璀璨的淡金色,正是相得益彰,神采夺人。
元献微一晃神,交谈中的两个人已经同时扭头向他看过来。
那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敌人和囚犯,反倒让元献觉得自己像个闯入别人家中的不速之客。
容妄冷冷地说道:“元少庄主,有话快说。”
元献看了他一眼,倒也干脆:“我想知道我与云栖君之间的道侣契约,到底是如何转到魔君身上去的。”
方才事出突然,陡然发现契约已经不在身上,原因竟还是因为自己的举止失当,元献心中颇感混乱。
直到叶怀遥和容妄都走了,他被押在原地想了一会,才越琢磨越不对劲。
元献道:“即便是我的失误致使契约法印脱落,但也无法解释它出现在魔君身上的缘由。既然当时你们两人约战于瑶台,那请问,瑶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已成阶下囚,得知已经可以离开,不再招惹是非才是明智之举,但元献来之前就打定主意豁出去了,这件事如果不弄清楚,他日夜难安。
容妄面沉如水,叶怀遥眉头微蹙,也没有回答的意思。
元献的目光在两人神情上扫过,知道自己所料不错,这当中一定有某种隐情。
容妄道:“与你无干。”
“与我无干?不,我觉得与我关系很大。”
元献逼视着容妄,分毫不让:“邶苍魔君,你上回见面对我威胁警告,这次又将云栖君硬带来离恨天,到底又是什么缘由?你——你对他早就抱了心思,瑶台上趁人之危,强迫于他,是不是?”
刨除人品不谈,元献既然能稳坐归元山庄少庄主的位置,自然有其过人之能,凭借着洞察力和敏捷的思维,他竟成为第一个将当年之事猜对大半的人。
至于容妄是强迫还是想帮忙疗伤,这一点,如果不知道他与叶怀遥间的那些过往,没人会想到。
元献的话仿佛将某种表面极力维持的平静给打破了,整个温池殿中一时静的吓人。
这下不光是容妄,连叶怀遥在这一瞬间都忍不住想,干脆灭口吧,把这货按进水池子里面淹死得了。
第85章 柔肠几寸
叶怀遥转头去看容妄, 也恰好对方目光望来, 照进他的双眼。
两人本就正在众人面前演一场互相敌对的戏, 元献所探究的种种,别说根本犯不着跟他一一交代, 就是要说,现在也没法解释。
叶怀遥将心中种种滋味压下, 方才的一丝尴尬转眼已经无波无痕,淡淡笑道:“元少庄主,今日得你冒险前来相救, 遥足感盛情, 但无论真相如何, 都是我的私事。以前你不曾插手,如今也便无需多言。”
元献只觉得胸口一阵窒闷。叶怀遥甚少用这般冷淡的腔调说话, 大概是太过陌生和不熟悉了,以致于竟让他感到些微痛意。
元献道:“你误会了,我并非质问。只是想知道,这件事会发生, 是不是因为我……我的过失……”
“自然是。”
容妄扫了元献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元少庄主既然已经心中有数,委实不需要再多问。我有没有趁人之危都是后话,但如果不是道侣法印从你那里脱落,便什么都不会发生。”
元献道:“你——”
容妄含笑,语气却如同一刃暗藏锋芒的冰流:“我与明圣本是对手,害他也好, 想得到他也好,都是光明正大。而你占了个道侣的名头,却只会给旁人带来麻烦不幸,元少庄主,你没资格对任何人发怒。”
这话正中心事,元献的脸色骤然惨白。他本不想在容妄面前示弱,此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叶怀遥道:“元少庄主,你请吧。”
元献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唯一的一次失控,竟然会带来这么多的后果。
他一向精明,事实上也本不是个冲动冒失之人。明明身在魔域,还要冒着激怒魔君的风险要来问个清楚,就是因为极想知道叶怀遥到底是不是被他牵连。
元献道:“抱歉,抱歉,我……”
他此时方觉言语实在苍白无力,不禁又想起叶怀遥方才所说的话。
是的,以前不曾插手,为何如今又要这般在意?
此时胸腔中这种古怪的感受,到底是愧疚还是心痛?
以前两人关系紧密的时候,长辈日日催促逼骂,希望他能尽力去讨好自己身份尊崇的道侣,从而更加与玄天楼拉近关系。
无论是朋友的玩笑还是敌人的讥讽,全都以为他捡了天下的便宜,得到了一个根本就配不上的人。
所以他挣扎、抗拒、厌恶,却又没有勇气彻底将一切推翻。
而如今羽翼渐丰,总算稍稍拥有了一些反抗父亲的权力,似乎也真的得偿所愿,摆脱了这个枷锁。
但为什么剥离掉外界的强行赋予的卑微和屈辱,他的内心深处,竟感到如此不舍?
茫然与失落来的多么突然,心中的愧疚就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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