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糖莲子羹
墨沧澜觉得这不是个好故事,但仍是问道:“然后呢?”
然后,鹤雪衣自幼在外游学,过目不忘,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却也难以料到人心险恶。
在他离开之后,青墨竟是被鹤家派来的杀手,暗杀在了书院之中。
书院却并未告知鹤雪衣,而是将这消息全面封锁,只说是青墨已经一个人偷偷离开了书院,不知所踪,待到鹤雪衣与家人达成一致,兴冲冲地回来之后,便就再也寻不到青墨的身影。
鹤雪衣险些疯了。
他执着的去寻青墨的身影,连教书的心思都不曾有了。
他寻了数年,青墨的家人也寻了数年,有人说曾在江南杏花烟雨之中,见过那个一袭青山的爱笑少年,鹤雪衣便马不停蹄地奔到江南,但他终究注定是竹篮打水。
他又听人说起,似乎水乡泽国的公子哥们,想要散心的时候,总是会选择烈风骏马漫天黄沙的塞外,鹤雪衣便又快马加鞭,奔去塞外寻找自己弄丢了的心上人。
转眼之间,又过了十年。
世上已经没有那位风光霁月桃李满天下的鹤家公子鹤雪衣,只剩下一个为了寻找爱侣而风餐露宿疯疯癫癫见人便要拿出画像问他可曾见到的疯子。
鹤家是个大家族,流水的皇朝铁打的世家,哪怕朝代更迭交替,鹤家依然能屹立不倒,乱中求稳,这与家族的决断,不无关系。
鹤家在发现鹤雪衣已经再无价值之后,便果断地舍弃了他,从而另选他人,作为鹤家重点栽培的对象,又嫌鹤雪衣为了一个男人,成了如今这副疯癫模样,着实丢鹤家人的脸面,便索性将他从族谱中除名。
至此以后,鹤雪衣与鹤家,再无干系。
青墨望着一块脚边石的缝隙中,窜出来的青草,道:“许是天见可怜,一日,鹤雪衣遇到了偶尔游历到人间皇朝的一位修士,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求那修士替他寻寻我的位置。”
那修士一手握着酒壶,却毫无醉熏之意,姿态肆意狂放,容貌却是邪气俊美,摄人心魄,不知怎地就入了鹤雪衣的眼。
鹤雪衣曾不信鬼神。
他却信了那修士。
那修士掐指一算,只朝着东方一指,道:“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你那心上人,心头好,早已经死了十八年,如今就连魂魄,都已经去轮回转世了,你纵然寻出他来,也不过是一抔白骨罢了。”
鹤雪衣不信,他只说他的爱侣尚在人士,等他去接他回家。
修士斜了鹤雪衣一眼,嗤笑道:“既然你不信,我便带你亲自去看看,好让你也死了心。”
那修士有着通天本事,带着鹤雪衣,不消片刻便已经横跨了半个皇朝疆土,带他从西而至东方皇都,旁若无人地进了那已经换了执教先生的书院。
第190章 疑是来生
修士掐了掐手指,朝着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一指,道:“他就在这土中。”
鹤雪衣将那杂草拔掉,又将土翻开,铲子碰住了个坚硬的东西,他翻开土一看,竟是一块白骨,他呆滞了许久,才将铲子扔了下来去,徒手将那泥土石块刨开,抿着唇将整具骸骨挖了出来。
鹤雪衣学识颇深,曾看过仵作之术,只强忍着痛苦,看似平静地简单验尸之后,便知道这少年时期便已经丧命的尸骸,的确是处处都能与青墨吻合。
鹤雪衣再看那发黑的骨头,便知道他是被人给毒死。
寻寻觅觅二十载,鹤雪衣心头的一口气一下子松懈,再看到心上人已经成了森森白骨,便就悲痛入骨,呕了几口血,悲鸣一声,便想要随着心上人一起去了。
那修士却拦了他,似是看惯了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只漠然地坐在树枝上喝了口酒,慢条斯理道:“就这么放过那些害死他的人,你就是个懦夫。”
鹤雪衣抱着那堆白骨,沉默了许久,才对那修士道:“可否教我道法?我想修道。”
修士打量了鹤雪衣一番,道:“你这年龄,早已过了修道的最佳时期,再过几年,说不定你就入土了,你和道统,没多大缘分。”
鹤雪衣道:“成与不成,试过再说。”
修士觉得有趣,便留在凡尘,教了他几年道法。
“他竟是学成了。”青墨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唏嘘说道:“成了之后,他寻出了那些曾害过我的人,让他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他仍是觉得天地寂寥,人生孤苦,不愿再独活下去。修士也算是他半个师父了,见他如此,便气不打一处来,丢给他一件法器,那法器便是聚魂灯。”
墨沧澜心头一动,讶然道:“聚魂灯?此乃能够招魂聚魂的神物,只在传说之中,才听说过。”
“是啊。”青墨点了点头,道:“修士说,只要将我生前最贴近的物件,放入这聚魂灯中,若我还留恋世间,或者滞留鬼界不曾投胎转世,便就能一点一点将魂魄召回。”
青墨笑了笑,道:“他又有了希望,便就日日勤加苦练,供奉着聚魂灯,将我生前最喜欢的那根青竹毛笔,放入了聚魂灯中,不知过了多少年,我竟是真的,被重新聚魂,又以笔为骨,以墨为血,重新变作了一个活人。”
墨沧澜:“……”
虽说世间万物皆有灵,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笔墨成人的。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接下来,青墨跟着鹤雪衣一起修道,又过了不知多少年,他们飞升了紫泽仙陆。
墨沧澜觉得这两人的故事称得上是传奇了,心头感慨一番,道:“二位感情多年如一日这般好,原是有这些过往,虽过程坎坷曲折,但结局皆大欢喜,令人羡慕。”
青墨笑了笑,望着墨沧澜,道:“这些事情,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也从未在鹤雪衣面前提起过,每每提起,他便心情低落,自责不已,将过错全番揽在自己身上。”
墨沧澜听了个故事,却知道不可能白听,便等着青墨的下文。
“我与鹤雪衣来到苍茫大陆之后,偶尔见了寒无双与人战斗的留影,惊觉那修士竟然就是这位千年之前便已经离世的强者,便就追着他的脚步,入了归元神宗,一路成了峰主。”
青墨话锋一转,多了几分凌厉逼仄,道:“寒无双是被人所害,仇家一为麒麟世家,二为几个宗门老不死的峰主,三为紫泽仙陆那群容不得人的罪魁祸首,我与鹤雪衣想要为他讨个公道,却是奈何修为不够,只能想想罢了。”
墨沧澜总觉得,自从他再次出关之后,听到寒无双这名字的几率,就高上许多。
墨沧澜对寒无双不怎么了解,只能说道:“寒无双前辈乃是我辈楷模。”
青墨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慢吞吞地说道:“我从未见过寒无双,因为寒无双将聚魂灯留给雪衣之后,便离开了皇朝,之后再也不曾相见。但你可知,当年百年前一个人拎着剑,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身着白袍,站在宗门前眺望云海的时候,雪衣却告诉我,他似乎又看到了寒无双。”
墨沧澜:“……”
“你与他容貌,像了七八分,只是他更爱笑,更脱俗超然一些,你少了他的几分潇洒,多了几分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