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糖莲子羹
说着,乌夜天悲痛地低吼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地用拳头猛然朝着地面砸去,一时间,土石崩裂,一块石子擦过乌夜天的面颊,将他白皙的脸上,擦出了一道血痕。
月见微一愣,心中颇为不是滋味儿,觉得指尖儿都是发麻的。
乌夜风竟是能做到这种地步,倒是他先前,误会了这个男人。
只怕是早就料想到有如此结局,乌夜风才不愿给乌夜天任何希望。
但正是因为如此,只怕乌夜天终其一生,都绝无可能从乌夜风的笼罩之中,走出来了。
一时间,月见微也不知道是该叹惋还是该垂怜,只觉得眼前这个已经哭得无法直起腰身的男人,看起来颇为可怜,叫他心里面,酸涩难耐。
墨沧澜不擅长安慰人,这种情况下,实则安慰也毫无用处。
不过,乌夜天倒是很快便收拾了情绪,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不甚在意的用袖子将脸上的血擦了去,又拂去了眼泪,对墨沧澜淡淡说道:“事情,便大致如此,我想我大哥,不愿让人知道他曾经的经历,还请墨峰主在陈情之时,将芒星与我大哥之间的关系隐去,只当是,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人就好。”
第435章 城府
墨沧澜道:“如此一来,世人便永远不会再知道,你兄长究竟为世人,都做了些什么。”
乌夜天摇了摇头,道:“他从来都不是个在意自己名声的人,他若是想叫人知道,便不会默不作声地选择与傀儡金同归于尽了,我也一样,不愿意让世人记住他的所作所为,他是我一个人的,这世上,只要有我记得他做过什么,就已经足够了。”
人死如灯灭,再多爱恨都已入土。
哪怕世人记得乌夜风做过什么,又能如何?
乌夜天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已经没了,旁人如何作想,又与他何干?
墨沧澜看了他片刻,然后轻声应道:“如你所愿。”
月见微见乌夜天这副颓唐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便出言说道:“乌少主,我知你心中难过,我也没立场劝你什么,只是希望你能好生活着,毕竟,这世上能记住你大哥的人,也不多了,你若是不在了,他就真的消失了。”
乌夜天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个并不好看的笑容,道:“我懂你的意思,你放心吧,我不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其实在我大哥身受重伤卧床不醒的这些年,我日日夜夜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我早就已经做好失去大哥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天道给了我希望,却又一下子将他剥夺了,一时间有些难以忍受罢了。”
“……”
“若真说起来,谁离了谁活不了呢?”乌夜天叹了口气,道:“只是这苍茫大陆,我却是待不住了,接下来,我便打算借着去紫泽仙陆参加万宗大比的机会,彻底离开苍茫大陆,这地方,有我太多的伤心事,我日后能不回来,便不回来了,我的余生,便与炼器为伴吧。”
这是乌夜天许久之前就已经打算好的。
只是那时候,他的计划当中,还有乌夜风这么个人。
如今,却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月见微想了想,道:“这样也好,去了紫泽仙陆,也算是个新的开始。”
没有乌家,没有千机阁,没有害了兄长的娘亲,也不必理会那么多有的没的事情。
乌夜天天赋极强,只是修炼上有些散漫随性罢了,想来从今往后,炼器便是他的道心。
乌夜天也的确只是来告知他们这件事情的,说完之后,他不做停留,马上便离开了这座城池,且与墨、月二人的方向,截然相反,背道而驰,想来是不愿再与相识的人同路,想要寻个无人认识自己的地方,独自抚慰哀伤。
月见微禁不住唏嘘,御剑之时,低声对墨沧澜道:“想不到,乌夜风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我只觉得乌夜天太过可怜,我方才见他,便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虽强撑着将话说完,但有些思绪恍惚,我还真怕他会出些什么事情。”
墨沧澜却是露出了一抹狐疑之色,道:“我倒是觉得,乌夜风不该死得这么简单。”
月见微一愣,道:“此话何解?”
墨沧澜说:“乌夜风虽是个风光霁月之人,但绝非一个没有任何私心的神人。他心思缜密,能够隐忍,蛰伏等待了百年,为了乌夜天连对乌夫人复仇之事,都能放弃,他又如何就这么舍得为了一个生死轮盘,丢下乌夜天不管不顾呢?”
月见微一听,也觉得颇有道理,心思一动,道:“大哥的意思是,他乃是假死?”
墨沧澜微微颔首,道:“我猜,十有八九。”
月见微道:“那真死的那个,会是芒星还是乌夜风?”
“芒星。”墨沧澜甚是肯定,毫不迟疑地说道:“乌夜风既放不下乌夜天,必然要寻个机会离开天冗城,我看,他有一句话说的是假的,他舍不下的那个身份,乃是乌夜风的才对。他要元阴玄阳丹,恐怕也是为了让他的魂魄,归为于乌夜风的体内。芒星之死,既解决了生死轮盘,又解决了芒星的存在,可谓是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月见微仍是有一处想不通,道:“可他如何能肯定,芒星死了之后,他就能回到乌夜风的躯体内?若是魂魄离开芒星的躯体,又回不到原身,便很快就会归于冥界,重入轮回。”
墨沧澜微微一笑,看了眼月见微,讳莫如深道:“先前我们还在天冗城时,我从千夜尊那里,得了一个消息。”
“……”
“原本,芒星是不愿在冯长道死后,继续炼制生死轮盘,只是天顶之人,给了他一颗玄阴元阳丹,他才答应继续炼制。”墨沧澜禁不住笑了起来,道:“乌夜风当真是个精于算计之人,他得了天大的好处,却又借着这个好处,摆了天冗城一道,也不知给他丹药的人,如今究竟是什么想法。”
“……”
月见微禁不住咂舌,心情颇为复杂,道:“这乌夜风,做人也忒不老实了吧,若真是如此,我方才当真是白白可怜他了。”
墨沧澜轻描淡写,道:“若他真那么愚蠢,只怕早就已经死于乌夫人之手了,他越是如此,便越能让乌夜天,对乌夫人更为不满,甚至憎恨,你看那乌夜天,如今不已经是下定决心,与乌家彻底断了关系么?”
“……倒也是。”
“乌夜风不必亲自动手,便已经算是为自己报了仇。”
乌夫人最在意的人,莫过于乌夜天了,甚至她对乌夜风下了毒手,机关算尽,也不过是为了她的亲生儿子。
只是,在乌夜风“死了”的这一刹那起,便注定乌夜天与乌夫人彻底离了心,他哪怕还认这个母亲,却不会再对她抱有任何幻想和母子之情。
兵不血刃,不战而屈人之兵,一箭三雕之举,乌夜风若真还活着,他这个人的成算和城府,未免太过可怕。
而且,月见微不必多问便知道,命牌这东西,死人倒是不能点燃,但活人多的是法子让自己的命牌熄了。
乌夜风得了芒星的所有传承,自然知道该如何在命牌上做手脚,这对他而言,倒也不是难事。
一切都可造假,月见微更是信了乌夜风还活着。
“就是可怜了乌夜天。”月见微想到乌夜天那凄惨模样,便莫名又生出了几分同情,只是这同情,和方才又颇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