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糖莲子羹
墨意寒疾步走过去,凑近一看,那兰花色泽幽微,看起来朴素无华,只是灰黑色泽,如同水墨渲染,简单素雅,那模样,那气质,那冷香,的确是可遇不可求的水墨兰花没错!
墨意寒错愕之后,便是皱眉不解,道:“这兰花怎会开在微微的院子里面?”
月见微站在院子门口,也远远看了那水墨兰花一眼,却不觉得高兴,只觉得有些难堪,他精心培养出来的水墨兰花,本是用来哄墨沧澜开心,但现在,他却觉得墨沧澜这人着实不识好歹,冷心冷情,根本就是个捂不暖和的臭石头,说不定看着这些兰草,还会觉得自己多管闲事,自作多情!
月见微瞅到了蹲在旁边啃妖果的兔子,并狠狠瞪了他一眼,有种吃兔肉的冲动。
兔子:“……”
他又做错什么了嘛,为什么大王要这么凶巴巴地看着他?分明就是大王下的命令嘛!
墨意寒意识到什么,眨眨眼,看着月见微道:“这……都是你种的?”
月见微的脸像是被煮熟了似的,咬着牙梗着脖子说:“我就是随便种了几颗种子罢了,没想到居然会开,我才不是故意种它们的。”
墨意寒便笑了笑,并未多想,很是惊喜地抚掌说道:“哎呀,沧澜不是最喜欢这种水墨兰花,都等着开花,等了多少年了,几个月前尚轩长老悉心种的兰花,开了一半就死了,沧澜还伤心失落了一段时间,没想到今天居然还有个意外之喜,你这孩子,还真是个小福星呢。”
月见微心道,才不是意外之喜,他为了养这难养的兰花,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血——每日半夜三更一刻起床用魂力滋养,再借着月华好的时候,助其吸收月之精华,还要每日在根部滴一滴血,再用一些聚灵的灵草来护着……
本想等到某个星月灿烂暖风和煦的夜晚,趁着灯火滟滟气氛绝佳的时候,他站在墨沧澜身边,让他看这期盼已久的水墨兰草缓缓盛开,再告诉他这是自己专门为他种的兰草,两人气氛正好,花前月下,孤男寡男的……
当时月见微只唾弃自己想远了,现在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是想多了。
月见微越想便越觉得生气,冲着墨沧澜说:“我日后,再也不养这水墨兰草了,我还要放一把火,把它们全都烧成渣渣!”
墨沧澜没回头看他,直直对着那些兰草,很是冷酷无情,声音微哑,道:“去祠堂跪上三日,三日之后,来观澜轩找我。”
墨意寒略感心塞,用商量的口吻问道:“还要跪祠堂啊?要不然,看在这些兰草的份儿上,这次就暂且算了吧。”
墨沧澜双唇抿起,那张比水墨兰花更冷艳的绝世容颜上,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然。
墨云泽咂舌摇头,道:“跪是自然要跪的,不打一顿就算好了。”
墨意寒一巴掌拍在了墨云泽脑门上,却见月见微已经气鼓鼓地大步流星朝着祠堂走去了。
那步子看起来,还真是六亲不认。
墨意寒轻轻踹了在看热闹的墨云泽一脚,道:“你别幸灾乐祸了,跟过去看看。”
墨云泽嘟囔一句,说:“他自己犯错事儿,管我屁事儿。”
不过,虽然嘴巴上这么说着,墨云泽却还是屁颠屁颠地跟过去了,就冲着方才月见微敢回怼他大哥,墨云泽就敬他是条汉子,对他的看法多少有些改观。
墨云泽走后,墨意寒拍了拍墨沧澜的肩膀,道:“月见微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屁孩呢,你何必对他如此苛责,就算是此事他做的略有偏颇之处,手段略显狠辣,你也可以和声和气地与他说,有必要如此强势么?”
墨沧澜揽了揽披在身上的黑色滚金的披风,道:“他自打来了白雪境,便行事乖张,我行我素,非但得罪了不少白雪境的弟子,还在外面得罪了不少他惹不起的人。我若不借着这个机会,好生让他反省一番,行事稍有收敛,只怕以后他出门在外,到了白雪境护不住他的地方,会吃大亏。”
墨沧澜此行此举,初衷和本心自然全是为了月见微,但他性情便是冷漠直接,亦是在这些年的蹉跎和忍耐之中,变得越发不愿委婉温和,所以便显得不近人情又疾声厉色,让人不敢亲近,甚至不敢靠近。
若是墨沧澜凶起来,就更是吓死小孩,能直接将人弄哭。
而且,墨沧澜想到月见微竟是不知死活到用那种杀人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以自己为诱饵,企图杀了狄洋,便心中涌起一阵又一阵的后怕——
若是他晚来一步,月见微已经受了侮辱,或者被狄洋反杀了呢?
纵然最好的情况下,月见微当真顺利杀了狄洋,他也会被狄洋那与命数牵绊极深的噬魂珠给反噬到要了半条命。
墨沧澜不敢细想,就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在时隔近乎百年之后,他早已一潭死寂的心,竟是还会因为一个人,而感到心悸乃至于慌乱。
慌乱之后,便是久违的愤怒。
当他看到月见微若无其事且又装出一副担惊受怕的乖顺模样,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墨沧澜是真的生出了一团怒火。
演戏?装可怜?扮无辜?
墨沧澜透过彼岸蝶看着月见微那张张皇所措的漂亮脸蛋下,那不甚在意甚至洋洋自得的玩世不恭时,便生出一种冲动——
拆穿他的伪装,让他再也不能肆意妄为。
他想看月见微错愕的模样,想看他被拆穿之时的惊慌失措,甚至想看他那向来胜券在握的自负,被打碎成粉末的样子。
他如愿以偿了。
但月见微却真的哭了。
墨沧澜看着那突兀盛开的水墨兰花,再看到月见微那一滴藏在眼底的泪水,大脑嗡地一下子便炸开了。
他从不认为自己做的选择是错的。
然而就在方才,乃至于现在,墨沧澜竟是希望时间能回到他在出言训斥月见微的时候。
墨意寒叹了口气,道:“好歹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了,你就这么拆穿他的小心思,未免太伤人自尊了。”
墨沧澜垂眸不语。
墨意寒看了看那傲岸孤绝孑然独立的水墨兰花,又看了看那分明已经满脸写着懊悔的长子,无奈地说道:“那孩子平日里最是喜欢你了,种的这些水墨兰花,怕也是为你种的,不然他费这个力气做什么?他今晚定是受了惊吓,脖子上还有掐痕,你非但不安抚他,还要拆穿他的小心思,我都替他觉得心寒。”
墨沧澜深吸了口气。
“啧,还显摆你那黑不拉几的破蝴蝶,人家小孩子不要面子的吗?监视人家还好意思显摆,厉害死了你。”
墨沧澜忍不住了,道:“爹,是你让我多盯着他点。”
墨意寒挑着眉毛,道:“你爹我是让你护着他,以免他一个人出门在外,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我又让你用来落人家面子了吗?”
墨沧澜:“……”
墨沧澜召回了彼岸蝶,口吻之中竟是带了几分为难的意思:“我方才,当真是有些过分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