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廊下风
这里的店面虽不大,但价格公道又实在,面条满当当一碗,肉丝煮得精细入味。刚上桌,温玹闻着香味,忽然有些想吃辣了,店里的跑堂人手不够,他便让闵韶在楼上等着,自己下楼去拿。
“小二,麻烦取些辣酱,两勺就够。”
“好嘞。”跑堂的应了声,转身进了后厨。
温玹在堂内等候,没过不久,身后有脚步声走进店里。他起初没在意,但那脚步有意降缓了声音,越靠越近,似是朝他而来的。
铮地一声!温玹掏出匕首,寒刃相碰,警惕的横在身前。
他皱着眉正要问话,却看着面前那张眼熟的脸,蓦地愣了。
对方的容貌被刻意遮掩了一半,只露出双眼睛,示意的看了眼楼上,压低声音道:“六殿下,耽搁片刻,在下奉命有话要传。”
“……”
是萧成简的人。
温玹自小和萧成简交好,他手下的人温玹大都见过,眼前这人虽只打过一两次照面,但仔细想想,也有些印象。
他便跟着那人从酒楼后门出去,绕到附近人少的地方。
“主子担心您的安危,见您始终不曾回话,怕出了事,便嘱托在下前来看一眼。”那人用衣料半遮着面,样貌平平,一身不起眼的布衣,是人群中丝毫不会引起注意的扮相。
温玹猜到他不可能这么赶巧,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来虞阳几日了?”
“四日。”那人如实回答,“都城内皆是宫中眼线,在下不敢妄动,已经蹲守多时。”
“四日?”温玹思忖着,算了算距离萧成简上次给他传递流鱼的时间,似乎也没过去太久,略带怀疑的随口问道,“怎么,他这么急着催我回去干什么?难道又有什么棘手的任务想甩给我?”
“主子只是担心殿下的安危。”那人重复了一遍,补充了句,“何况君上那边若质问起来,主子也怕受到牵连,殿下还是尽早回个话,不要失联太久,也好安了主子这份心。”
“还有。”那人又道,“关于何日能回去,君上那边催得紧,主子希望您能给个准信。”
温玹沉默了下,没有做出回答,只是转移了话题,问起道:“我大哥近日,可有对萧成简说什么?”
“不曾。”
“也没有提过我?”
“在下只为扬灵侯效力,其他一概不知。”
“好吧,也罢。”温玹眸中淡淡的,略略扫了他一眼,客气道,“你先回吧,要是有什么话,我自会在信中和他说明,让他等着便是了。辛苦你这一趟。”
那人闻言顿了顿,眸中似有迟疑,最终却也没法说什么,低下头应了声,走了。
回到酒楼,温玹端了一小碟辣酱从楼梯走上来。
桌上的面已经有些凉了,闵韶循着脚步声转头看过去,“怎么去了这么久……”他视线落到温玹的衣服上,皱了皱眉,“这是怎么弄的?”
只见温玹去时还好好的衣服上,沾了一片红色的污渍,乍然看去像血迹,仔细瞧瞧却又不是,沾在白袍上甚是显眼。
“不小心洒了些辣酱,耽搁了一会。”温玹将手里的碟子搁在桌上,拍了拍那块脏的衣裳,坐下来,脸上若无其事道,“好在没把你的披风弄脏,不然这么贵重的料子,想再做一件可就难了。”
闵韶似是并未在意的移开了视线,没说什么,只淡道:“趁热吃吧,城外有处梅花林,吃完我们去看看。”
“梅花林?”温玹拿起筷子,挑了挑面条,“你怎么知道?”
“负渊说的。”
温玹略微一顿,这才注意到,窗边的墙角处不知何时杵了把剑,正装作毫无灵性似的立在那里,饶有兴致道:“原来它还有认路的本事。”
闵韶眸中似有深意,“不止。”
他端起一旁的茶盏,淡淡抿了一口,看起来无意解释。
“……”
温玹不明其意,也没再问,安静的继续吃面。
用过饭后,两人从酒楼离开。
据负渊所说,在小镇西侧有座湖,沿街一路走过去便可寻到,从那里乘船,只要不到半个时辰便可到梅花林。
温玹便在负渊的指引下,和闵韶顺着街道的方向走,果真没过多久就见到了湖畔。
镇子上的气候偏暖,冬日里湖水也不会结冰,只是岸边枝叶泛黄,景致显得有些萧瑟,不如春暖花开时那么惹人欣赏,就连停泊在附近的乌篷船都少了许多,只有零星几只并排停靠着。
如今这个季节来乘船的,大都是前往镇外的梅花林赏景,船家对这段路已经很熟了,收下银子便撑桨而动。
冬日里游湖,景致也别有一番滋味。
只是有些冷。
船家在前头撑着船,两人坐在船上,温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过了片刻,忽然拽了下闵韶的衣袖,直直问道:“我的手炉呢。”
闵韶微顿,眸底是难得一见的柔软,将他的手握紧了。
温玹笑了下,前面的船家背对着他们,他便直接坐近过去,紧挨着闵韶,将两人中最后一点空隙也占满了。
窄小的乌篷船飘在湖上,远远望去,岸上的行人都成了零星一点。两个人手握着手紧紧挨着,分明是光明正大的,却因为无人看见,偏生出点偷情的刺激。
——至少温玹是这么想的。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没有眼睛,却能看见东西的负渊,此刻处境无比为难。
它方才指了路,却没有被闵韶及时收回去,只被放在了容易被遗忘的脚边上,此时只能小心试探的闪烁两下,试图增加一丝存在感,引起两人的注意。
却没有人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