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夕故年
旋即侍卫们赶到,三两下将人控制住,死死压跪在凉亭之下。
少年兀自剧烈挣扎,侍卫干脆利落地咔擦几下,便将他关节都扭脱了臼,再咔擦一下,将他下巴也卸了。
约莫是怕他服毒自尽。
尘埃落定。
这一连串惊变下来,也不过片刻间。
谢容没见过这等场面,惊魂未定,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不由自主揪住了落在手边的一片衣袖,摩挲着袖子边缘精致的刺绣,才慢慢定下神。
少年浑身狼狈,不顾侍卫压着,依旧疯狂挣扎,发出含糊不清地啊呜声,似乎要说什么。
谢容脑子里乱成一团,又没经验,慌乱之下没细想:“他在说什么?”
侍卫迟疑了一下,在谢容的示意下,将少年脱臼的下巴扭吧回去,那少年大口大口喘气,仰着头,形容惨烈。
“陛下……”他声音颤颤地唤了声。
谢容心头泛起不祥预感。
下一瞬这预感就成了现实。
“奴没用,不能替陛下分忧,愿来世奴还能侍奉陛下左右,与陛下相伴——啊唔唔!”
侍卫眼疾手快地再次将少年下巴卸掉,不过已经迟了,少年咬伤了舌,偏头喷出一口血来。
谢容整个人僵成了化石。
这口黑锅突如其来,砸得他毫无防备不知所措。
一道充满逼迫感的视线在他耳下颈脖处逡巡不定,谢容梗着脖子,都没敢回头看沉砚的脸色。
直到沉砚在他耳边轻声问:“陛下,这人该如何处置?”
隐约有热气呵在他耳尖,沉砚的声音又低又沉充满磁性,在谢容颈脖处激起一片战栗。
谢容骤然回神,什么都不敢想,凭着本能一连吩咐——
“带下去,先把人治好了。”
他硬着头皮,勉强摆出小暴君架势,面色冷沉,充满风雨欲来的阴鸷:“治好了再给朕撬开他的嘴,朕倒要看看,是谁胆大包天,敢指使他刺杀朕与丞相,还敢胡言乱语!”
震怒之下的陛下没人敢置喙。
那少年磕破了头又咬伤了舌头,此时已撑不住晕了过去,毫无反抗地被侍卫拖了下去。
其余少年们也受了牵连,被统一带走关在一起,等查明刺杀一事后才能再作打算。
小太监们大气都不敢出,手脚利落地将周围收拾干净。
一时之间,凉亭内外陷入安静。
谢容这会儿缓过气来才觉后怕,他听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缓缓松出一口气。
应该处理的……还行?
他不甚确定地想着,正准备转头向沉砚撇清他和少年的关系。
腰间忽然一紧。
沉砚的声音在他耳边再次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又仿佛带着别的什么意味:“陛下的腰也太细了些。”
谢容神情顿时化作空白:“……”
他缓缓低头。
然后在他的腰间,看到了一双……
属于沉砚的手臂。
作者有话要说: 沉小砚:趁机捏捏小暴君的肚肚.gif
第8章
后来谢容是被沉砚拦腰抱起,一路送回寝宫的。
他本来还在挣扎,想等銮驾过来,然而沉砚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他的腰,淡淡道:“方才那少年……”
谢容秒怂,乖如鹌鹑:“那……那有劳丞相了。”
沉砚笑容温和,应了声臣遵旨。
然后便一手托着他腿弯,一手托着他后背,神情自若步履沉稳,一步步朝寝宫而去。
谢容长这么大,从没被人公主抱过,被沉砚抱在怀里,僵若木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他怕沉砚一松手,他就要屁股落地,犹豫了一下,试探着伸手搂住了沉砚的脖子。
才稍微有了些安全感。
不过这样一来,他就离沉砚的脸很近了,一抬眸便能看见丞相大人俊挺的鼻子,微抿的薄唇。
……挺好看的。
谢容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轻了几分。
好不容易回到了寝宫,谢容赶紧从丞相大人怀里滚下来,支着条伤腿靠在软榻上。
被召来的太医是熟人,谢容刚穿来时替原身扎额头伤口的是他,后来给谢容批操劳过度病假条的也是他。
谢容记得他姓胡。
胡太医按按捏捏地检查完谢容的脚踝,松了口气:“陛下这是扭着筋了,没伤到骨头,用冰敷一敷,上三日药再配以按摩消肿便可。”
他翻了翻随身携带的小药箱,将特制的药膏找了出来。
梁庸平早前被谢容支开了,刚刚才急匆匆赶回来,听闻陛下扭伤了脚,就先使人去地窖里取了一盆冰来。
此时闻言,便立刻用帕子裹了冰块,来替谢容敷脚。
冰块太冷,刚碰着谢容的脚,谢容就一个瑟缩。
梁庸平的手僵在原处,小心翼翼唤:“陛下?”
谢容抿了抿唇,低声道:“你们都下去吧,朕自己来。”
他朝梁庸平伸了手。
梁庸平在皇帝身边服侍了好几年,深知陛下不喜人触碰的习惯。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湿淋淋的帕子连同冰块一起放在了谢容手上:“那奴才在门外候着,陛下有事便唤奴才。”
谢容“嗯”了声,目送胡太医他们一并离开,然后视线飘忽着,落在了稳稳站在一旁,将自己完美剔除于“你们”范围的沉砚。
“刚刚……”
谢容有心想试探,沉砚却淡淡打断了他的话:“旁事暂且不提,陛下先敷脚罢。可要臣代劳?”
他上前一步,作势欲蹲下。
谢容连忙摇头,没敢再提刺杀一事,小声道:“朕自己来就行。”
这一下崴得不轻,脚踝处肿起了大包,谢容拿冰块碰了碰,倒吸一口凉气。
倒吸到一半想起来还有个旁观者,又硬生生将剩下半口气憋住了。
只忍不住还是扁了扁嘴。
沉砚袖手而立,冷眼旁观。
小暴君矜娇成这样是他始料未及的。
不过想想也是,从小锦衣玉食养着的皇室子弟,能不矜贵么。
按以往,他对这等作派是全然不屑和轻视的。
可今天不知是不是因为小暴君那句声调颤颤的“别怕朕在”,他看着小暴君吃痛之下不自觉扁嘴的模样,居然罕见的没觉得不顺眼。
只是看着小暴君捏着包裹着冰块的帕子,蜻蜓点水般去碰脚踝,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一步上前,半蹲下身,不容拒绝地伸手拿过了帕子。
手里一空,旋即脚踝处就被摁上了冷冰冰的冰块。
冰冷感与刺痛感一起袭来,谢容脱口啊了一声,本能地就要缩脚——没缩成,沉砚另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捏住了他脚腕,不许他乱动。
“丞相!”
声调里带了些气恼,谢容疼痛之下忘了害怕,气咻咻地伸手要将手帕抢回来。
结果沉砚手下微微用力,谢容的动作就是一僵:“嘶——”
丞相大人不咸不淡地抬眸看了他一眼:“照陛下这个敷法,约莫半个月都没法消肿。”
谢容立刻敢怒不敢言。
沉砚不再说话,低头捏着某人的脚,认真地替他敷着冰块。
小暴君浑身上下就没几两肉,那脚踝更是细的他一只手都能圈住。
因常年不见阳光,这双足肤色更显苍白,淡到几乎透明的皮肤下,隐约浮现浅青色的脉络。
又微微发着凉,握在手里跟握了件精心雕琢的玉瓷似的,温凉细腻。
手感不错。
沉砚在心里下了评语,以不会让谢容难受又不会让他乱动的力度捏着脚腕,仔仔细细地将那肿起来的地方敷了个遍。
中途还去换了块冰。
这一敷就敷了两刻钟,直到梁庸平敲了敲门,小声禀告:“陛下,可要用午膳了?”
谢容如释重负,微微动了动脚:“好……好了吧?”
沉砚没应声。
他甩手将湿淋淋的帕子扔回冰水铜盆里,从怀里抽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替谢容擦干净了脚上残留的水,又替他敷上了胡太医留下来的药膏。
才缓声道:“陛下用膳吧,臣先告退了。”
他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然而谢容突然就觉得自己好渣。
像是用完了人一脚将人踹开的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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