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握千城
翻过一个山凹,又翻过一个山凹,一条河出现在面前,两旁绿阴环绕,阳光打在地上斑斑驳驳,盛翼计算着路程,应该再翻一座小山包应该就到了,他昨晚没吃饭,又走了半天,这时又累又饿的,实在走不动了,就把缰绳一撒,对马说:“大哥,自由行动时间,想找野母马野母牛都行,就是别走远了。”
马又翻了个白眼,吐了一口唾沫星子。
盛翼把鞋子一脱,袖子一挽,就屁颠屁颠地下了水,有水呢就会有鱼,盛翼想得美滋滋的,捉两条鱼,烤一烤,填个肚子再说。
如果现在把曲游春摆在面前,问自已,你是要鱼还要救曲游春,自已一定会口水滋滋地说,曲游春能吃么。
哧溜一下,两条半大的鱼从他脚旁一绕,盛翼猛地一抓,抓了一头一脸的水珠子,满心欢喜地抬起一看,空的。
再抓,再空,还抓还空,盛翼不知道抓了多少回,终于泄气,一屁股坐到岸边草上,恶狠狠地盯着在水里得瑟的游得欢的鱼。
野兽自己抓不到,连鱼都抓不到,够废物的。
正在盛翼陷入自我否定与自我怀疑之中,一阵脚步声沿着岸边踏踏地走来,走得极快。
盛翼现在对鱼是一往情深,外界的一切杂音都被自动屏蔽,及至到面前,那脚步停了下来,他才感觉到不对劲,蓦地一抬头,就看到一张青春扬溢的脸出现在头顶上,那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当然,盛翼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自己比人家大得多。)说不上多好看,但就是鲜亮,初阳似的,看着很舒服。
“你是谁?”年轻人脸上带着警惕,但不是那种凌厉的敌意,倒像是被人吓着了的生气。
盛翼正想说话,突地眼前一亮,指着年轻人的手道:“鱼,这么多,怎么捉的?”
年轻人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提的一圈还在活蹦乱跳的鱼,又看了看盛翼,脸面平和了些:“下水捉的。”
盛翼:“……”
他不自觉地咽了咽,肚子里咕咕的声音传了出来。
“没有火,”年轻人似乎被盛翼眼里冒出来的光吓着了,退了几步,不用怀疑,如果自己手里没有鱼,恐怕面前这位会把自己生吃了。
还好,盛翼再饿智商还在,眼珠子转了转,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火镰子:“火么,包在我身上,你只要奉献鱼就行了。”
年轻人:“我不饿。”
年轻人:“我真不饿。”
盛翼:“你见过哪个喝醉酒的说自己醉了,你说你没饿的时候,实际上已经饿得不行,来来来,把火点起,棍子戳起。”
两块大石头,一圈小石头,完美的一个灶,火腾腾地烧起,鱼烧得皮都翻了,盛翼等不及,就一面烤一面吃,鱼从外面熟到里面,他就从外面吃到里面。
吃完了他才想起一件事,问情况。
“六郎,你在黑风寨当个什么官?”
方才,他已经知道人家的姓名,还知道他就是黑风寨的了。
六郎:“我嘛,平时就跑跑腿,打个杂,要是厨房里没人做饭,我也去帮忙,盛哥,你说这叫什么官?”
盛翼想了想:“传令官。”
六郎眼睛一亮:“对哟,这个好这个好,我们寨里每个人都是官,每个人都有名号,就我没有,这下也有了。”
寨里每个人都是官,盛翼脑子一麻。
“名号嘛,我给你想一个,飞毛腿怎么样?”
“好像,不怎么好听。”
“好听好听,快呀,而且又轻又仙,不知多好听。”
“你说你们寨主又漂亮又大气就算了,怎么又温柔又威武,又高大又娇小呢。”
六郎摸了摸头,嘿嘿了几声:“反正,反正,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寨主。”
看着他那春意盎然的样子,盛翼也嘿嘿了几声,顿时发挥了八卦精神,脸凑过去:“你喜欢人家吧!”
六郎脸唰地红了,着急地辩解:“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后面一句话蚊呐似的,说完脸色带着一股子沮丧。
盛翼一拍他的肩膀,以一种经历了无数沧桑的爱情专家的口气(实际这种人往往是千年单身狗):“你咋知道她不喜欢你,我告诉你,爱情的世界里可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爱就是爱了,管你是虫也好蚂蚁也好,不爱就是不爱,管你是龙也好凤也好。”
六郎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漫天的星辰。
盛翼就发挥他爱情专家,不,单身狗的特长:“至于这个爱情啦,对了,我刚说到哪里了?”
六郎:“……”
他眼里的星星已经落了:“她那么好……我不敢。”
盛翼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言归正传:“你方才说寨子里有几个病人?是个什么情况?说说。”
关于是大夫的事,盛翼在吃鱼的时候就说了,六郎就说寨子里也有人生病了,盛翼就顺便搭上了这个桥。
他可没有廖花洲的一身功夫,偷偷找个空子进去就行。
六郎就老老实实地说:“有两位老人,一直吃不下饭,还有个女子,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感觉整个寨子都病了。
盛翼:“行了行了,看看再说……”
六郎:“那还是我走之前,现在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盛翼:“你走之前……”
六郎点点头,难过地说:“我是到外面请大夫的,可是,你知道,这边受灾,大夫个个都搭着医棚,外面乱得很,谁愿意出来,所以,我是空手回来的,还好遇到你了,你真是个好大夫,还知道到外面来看病,要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盛翼就为刚才自己编的一腔大义凛然的话瑟瑟发抖:“我嘛,是看着有些受灾的人不方便,所以专门到外面来看病的,呵呵,作为一名医者,势必先病者之忧而忧,后病者之乐而乐,居江湖之远,则忧其病,处庙堂之高,还忧其病……”
如果不是六郎那亮晶晶的眼神所释放出来的、滔滔不绝的景仰之情让他生了一点羞耻之心,他差点就把岳阳楼记给背全了。
两人沿着河行了一段路,一座不高的山峰就出现在面前,盛翼知道,黑风寨就在后一座山的山窝里,他回头看了看那失踪的马,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早知道就不把母马母牛这种话说出来了,要不然,它怎么会一放缰绳就撒丫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