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握千城
苏嬷嬷喋喋不休:“奴婢打淇水回来,就一直在这儿了,后来宫里动乱,倒没人到这里来,等到安定下来,皇上便让人封了这里,所有人都遣散了,独留奴婢一人,这也算是奴婢跟着大人去救灾认得皇上,得了一些恩惠了。”
盛翼突地记得他以前背过的一首词,觉得很符合现在的情形:“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后面说不出来,说朱颜不是在说他想以前的皇帝么,那个中年油腻男他可一点都不想,他想的,竟是那行走于殿间,微笑翩然的白衣殿下。
以前总是巴不得离开这里,离开那个人,现在,盛翼站在这儿,心里对他竟有了些许担心。
他还在北方,三个月了,应该知道郁离已经变了天吧,他现在在哪儿呢,安不安全呢,那次成亲,他费了那样大的周章 到底是为什么,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吧。
以前,盛翼不会想这个问题,觉得两个男人之间不会有什么,可是,打从他明白自己对叶云寒的心意后,这种事就不由得在心里留了个神。
希望不是呀,要不然,自己该如何去面对他。
在盛翼心里,四殿下是个好人,他不希望他有事,就算自己离开,也希望他能幸福快乐。
“王妃娘娘是在担心四殿下吧?”苏嬷嬷回头看公公远远地站在一旁,就悄悄上前
王妃,一听到这词盛翼就头痛,不过,她说的倒是真的,盛翼点了点头。
“王妃……”
盛翼:“叫大人。”
“大人是怎么进来的,哦哦哦,大人和皇上交情挺好,能不能在皇上那儿求个情,帮四殿下开脱开脱。”
盛翼看着苏嬷嬷那虽然看得不明显但希翼的眼神,心里不由得一阵感动,这个时候,大概所有人都会对他们这种昨日黄花避嫌吧。
盛翼:“他若是聪明的话,又怎会自投罗网,北方这么大,总有一角容他之处。”
苏嬷嬷:“那王,大人怎么打算,去找四殿下么?”
盛翼见他没说出王妃那两个字,简直要热泪盈眶起来,他摇了摇头,还是各自安好吧。
苏嬷嬷神色有些落幕:“那四殿下也太可怜了,奴婢在这里这么多年,倒是总见四殿下笑,但都带着疏离感,从没见过他像对王妃一样上过心。”
盛翼咯噔一下,心里想,不好。
苏嬷嬷絮絮叨叨地说:“奴婢年纪大了,什么看不清楚,四殿下这是一厢情愿呢,大人在淇水的时候两个眼睛里就只有叶,皇上,如今就更是了,哎,奴婢也不想多说,比如奴婢这样,成了亲的人就想着从一而终,不会三心二意。”
这是怨自己呢。
盛翼:“……”靠,这话怎么反驳,说得竟然千真万确。
“多好的一个人那,要文有文,要武有武,就是心眼太实,以前多少女子哭着喊着要嫁给他,可他就是不开窍,这一开窍吧,还娶了个三心二意的,对他不上心的,可怜的四殿下呀,打小爹不疼娘不爱,六岁时就知道对所有人都笑,说话就像个小大人似的,一步也不敢行差踏错,哎,就是奴婢的儿子,那个泥巴里打滚的浑小子都让他眼巴巴地看了半天,也就是那次,奴婢才留了心,我的四殿下哎!”
天,话来泪来,可惜生错了时代,要不然,绝对能捧回一座奥斯卡小金人。
不过,那句眼巴巴看了半天的话还是让他的心像被什么刺痛了一样,他一时默然无语。
“奴婢今天话说多了,大人千万莫罪。”
盛翼叹了口气:“领我去寝宫吧!”
苏嬷嬷眼睛一亮:“大人莫不是今晚要在这里歇息,奴婢想多了,这里如今也歇息不得了。”
盛翼看了她一眼:“怎么讲?”
苏嬷嬷:“谁愿到前朝的宫里来歇息呢,现在这些人呀,躲着都来不及,大人这样做,皇上恐怕会生气的。”
盛翼眉头一皱,心道,人都在这儿了,哪儿那么多气生,大不了过后哄哄呗。
他也不知道怎么个哄法,若是真惹叶云寒生气他也舍不得,若是贴近叶云寒吧,他现在心里不知隔着什么,反正也不太情愿。
一入寝宫,床铺什么的都十分整洁干净,并没差什么,盛翼一看到熟悉的地方,身上的倦意都上来了,往床上一躺,打着呵欠说:“你们出去,我睡会儿。”
苏嬷嬷感慨地说:“这就是嘛,到底是自己家,”一回头看到公公愣在那里,便马上改口:“大人也是累极了,先休息,咱们出去。”
公公面露难色,被苏嬷嬷推推搡搡地推出去了。
盛翼也不脱衣,略躺一会,寒气就渐渐侵了过来,他打了个寒颤,赶紧把被子拖过来,严严实实地包了,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幕色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一个人影像大鸟似地几起几落,从侧面翻了进来。
公公和苏嬷嬷正坐在台阶上侃大山,公公声音尖尖的:“姐,你一个人守着这么大地方怕不!”
苏嬷嬷眼睛翻了翻,神色十分诡异:“怕,怎么不怕,一到晚上,我就听见……”
后面幕地止住了,因为,她看到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悄悄地一晃,就晃到了柱子后面。
公公吓了一跳,悄悄朝嬷嬷挪了挪:“说嘛,听见了什么?”
苏嬷嬷心不在焉,编得却十分投入:“听见女人的哭声,时大时小,时远时近,有时候真切,有时候模糊。”
公公寒毛都竖了起来,又挪近了几寸:“在哪儿,在哪儿?”
那黑影一晃,往寝宫去了,苏嬷嬷松了口气,说:“从椒房殿那边传过来的,我们这煦阳殿干净着呢,会有啥事。”
公公先是松了口气,接着猛地站了起来:“啥!”
盛翼正睡得云里雾里,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叶云寒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四周是言笑晏晏的臣子们,中间是轻歌曼舞的舞者,而他,站在殿外,冷风嗖嗖,想走进去,两个长着撩牙的侍卫猛地将刀一格,喝道:“你是谁?”
盛翼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道:“我找叶云寒。”
那侍卫嗤地一笑,一张脸更恐怖了:“就你,皇上能认识你,滚。”
盛翼不敢再上前,退了几步,猛地感觉胸口有些憋闷,他直着脖子吸了几口气,越吸越难受,突地坐了起来。
面前是昏黄的一盏琉璃灯,一个人正坐在床沿,轻轻替他掩着被子,盛翼坐起来的瞬间,与他对了个脸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