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叶菩提
他亲自将林曜送回重华宫, 让他好好休息,这才返回政事堂, 边命刘敬忠速传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及御史台何中丞进宫。
刘敬忠躬身应好, 特亲自去诸位大人府中传陛下口谕, 不敢耽搁半分。
陛下今晚脸色尤为难看,带回皇后本是好事,也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刘敬忠心中惴惴,却也不敢妄度圣意。
此时已至丑时, 诸位大人都是被从梦中叫醒的,听闻陛下急召,顿时吓得有些六神无主。
陛下这么晚急召人进宫, 定是极重要的事, 三人连回想着自己近来办的差事可有差池, 又纷纷跟刘敬忠小心试探,寻问他陛下急召所为何事。
刘敬忠神情凝重地摇头,忠告道:“此事咱家也不知, 但陛下回宫脸色便难看得很, 诸位大人还请多加小心,切勿触怒陛下。”
三位大人诚惶诚恐地跟着刘敬忠进宫,到政事堂听陛下提起秦尧时, 方知是怎么回事。
当年陛下登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弑父杀兄。满朝文武皆是惊骇,纷纷谏言反对,但自陛下斩首几名大臣后,倒也无人敢再反对。
陛下暴戾无情的流言也是从那时开始流传的。
“朕今日回宫途中,遇一伙刺客袭击,自称是奉秦尧亡魂命令,来取朕性命的。”
刑部尚书窦熙连道:“此乃贼人胡说八道,妄用亡魂掩盖事实。秦尧之死确凿无疑,是绝不会有亡魂的。”
其他两位大人闻言连连附和。
秦挚道:“朕觉得也是如此,但那贼人必跟秦尧难脱干系。朕命你三人前来,便是想查清此事。朕想知道当年秦尧亲友或旧部有何人逃过一劫?以及此次朕回宫的消息为何人泄露?”
窦熙三人连领旨,神情凝重地走出政事堂。
此事年代久远,当年那件事发生时也是混乱不堪、错综复杂,现在想查也并不容易。
何况此事还牵扯到陛下的皇兄,秦国的原太子秦尧。
思及此,三人都深感自己是接了个苦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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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琉国回到秦,路途遥远,林曜回宫很是睡了个好觉,醒来时神清气爽,精神焕发。
他睡前秦挚还有事要忙,醒来也不见秦挚,还是经青釉提醒,才知道秦挚昨夜是来过的。只是来时夜已很深,他没睡一会又起床上朝去了。
这几日离开秦国,政事都是交由左相楚铉及几位重臣合议代理的,他这一回来自然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青釉帮林曜梳发,看着镜中人瘪瘪嘴道:“皇后走也不跟我说声,害得我被陛下一通臭骂,怪我没照顾好您。”
林曜自知有愧,连从善如流道:“我错了。”
“我哪敢怪罪您。”青釉说着又笑起来:“您跟陛下和好了吧?”
林曜点头。
青釉满脸笑容道:“那就好。您如今身子重,千万要当心,还是在宫中妥当。”
林曜没接话,他还惦记着秦挚的毒,这事不解决,他心底那块巨石就一直悬着的。
等青釉梳好发,用发簪固定住,林曜又特意交代他,让宫中的人都不准捕捉蝴蝶。
青釉是见过玄蝶的,知道玄蝶带着剧毒且很通灵性,便点点头,道他会交代下去。
玄蝶聪慧,未必会被捉住,但宫人若中毒也很麻烦。
秦挚这一忙就忙到了傍晚,午时只命人来传了句话。
晚膳是秦挚吩咐送到重华宫的,林曜本还很纳闷,后经秦挚提到那位新来的御厨霎时了然。
他离宫那日,秦挚好像的确说过宫中新来了位御厨,还说要等他回宫用膳。但当时林曜满心都是逃跑,根本没怎么听进这些话。
不知怎的,现在再跟秦挚吃到这顿迟来的晚膳,林曜便有些心虚。
“曜曜尝尝这条鱼。”秦挚给林曜夹了块鱼肉:“此鱼乃齐国贡品,肉质鲜嫩爽滑。朕知你爱吃,特命御厨做的。”
林曜夹起鱼肉尝了尝,果真很是鲜香美味,便又迅速多吃了些。
“御厨做的可合曜曜的口味?”等林曜尝过几道菜,秦挚问道。
林曜心虚点头:“的确很好吃。”
秦挚看着林曜,话语饱含深意:“这顿晚膳,曜曜几日前便早该吃到的。那日朕特命御厨做的你爱吃的菜,谁知最后只能浪费了。”
“……”林曜默默吃饭,决定选择无视,将食不言贯彻到底。
那之后没多久,秦国人人翘首以盼的上元节到了。
上元节前,宫中早早开始清扫,挂上精致喜庆的宫灯,点燃节日的氛围。
林曜早就盼着上元节到来,这天清晨很早就醒了。
重华宫被皑皑白雪覆盖,宫人都穿着厚厚的衣裳,唯独鲁卡还在雪地中撒欢打滚。
鲁卡在重华宫被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体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飙升。
它来时还很胆小畏怯,现在却早就忘了当初的恐惧,林曜住的寝殿的门框都被它咬了好大一个洞。
林曜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品种的狗,看着倒挺威猛霸气,就是拆起家来跟二哈也有的一拼,有时还会明显地暴露蠢态。
但养都养了,林曜也拿它没辙。
上元节等同现在的新年,人人都盼着团聚,众官员这日也休沐无需上朝。
到傍晚夜幕降临时,林曜跟秦挚便乘马车出了宫。这时候热闹喧嚣的民间显然比宫中热闹的多。
马车停在集市入口处,林曜跟着秦挚刚下马车,就被眼前绚丽琳琅满目的花灯给吸引住了。
这整条街都挂着各式各样精美绝伦的花灯,照亮了街道,还有很多卖小吃、饰品的商贩。
除此外,街上的人流也非常多,来来往往,摩肩接踵,一派热闹景象。
秦挚紧牵着林曜的手,怕他在人流中走失了。街上人这么多,也难免会磕到碰到,他护着林曜动作尤为小心。
林曜观察着秦挚警惕戒备的神情,忍不住就想逗逗他。
他趁秦挚不备时从他掌心中挣脱了出来。
秦挚当时正看着一道灯谜,那灯谜并不复杂,他很快便答了出来,顺利拿到那盏他看中的花灯。
那花灯很是精致,但更妙的是它的造型,那赫然是盏狐狸花灯,狐狸脑袋尾巴栩栩如生,灯盏则置于狐狸腹中,霎时可爱。
秦挚看到第一眼就觉得这花灯很适合林曜。
他提着花灯去找林曜,这才发现对方竟不在身旁。
秦挚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举目往四处看,没提防身后竟有人忽地靠近,踮起脚捂住了他双眼。
那蒙住他双眼的手柔软纤细,秦挚表情瞬间变成无奈。
“别动,打劫。”林曜故意粗着嗓门道。
秦挚犹豫了下,倒也很配合:“你要打劫什么?我有的都给你。”
林曜沉默两秒:“把那花灯给我!”
秦挚顺从地交出花灯。
林曜接过花灯,另一只手又被秦挚牵住了,略带责备道:“别乱跑,若走丢了怎么办?”
“我又不是小孩,哪那么容易丢。”林曜嘟囔着,低头去看那盏狐狸花灯,越看越觉得可爱。
两人从街头逛到街尾,林曜看到湖中有许多游船,便拉着秦挚说想乘船游湖。
今晚是上元节,那些游船都挂着精致漂亮的花灯,远远看去,很是震撼绚丽。
林曜想游湖,秦挚哪能拒绝,便去找船家租船。
他本是想包下这座湖的,但想想湖中仅他们一艘游船挺冷清的,也就作罢了。
林曜看着秦挚掏银子租船,不知怎的就想起先前他也曾想游湖,却被秦挚不由分说地拒绝了,他还捉弄秦挚让他给自己排队买了烧饼的事。
那时秦挚对他的态度跟现在可是天差地别。
林曜也没想到,他竟会喜欢上秦挚,还怀了个他的宝宝。
租好船,秦挚牵着林曜登上船,自有船夫来为他们撑船。
船舱内是用帘子隔着的,船夫站在船尾,两人掀起帘子走进船舱,船夫便撑着船准备出发。
林曜掀起帘子从船头往外看,见湖中到处都是亮着花灯的游船,微风吹拂,很是惬意舒适。
偏偏就在这时,船却忽地一阵颠簸。
林曜听到船夫发出声惊呼,紧接着便有名女子跌跌撞撞很是狼狈地闯进船舱。
林曜霎时满眼惊愕地看着那人。
女子约莫十六七岁,出落的很是好看,肤白如脂,双眼满是惊慌恐惧。
她进来的急,直接摔到了地上,此时抬头颤巍巍地看着两位衣着贵气的贵人,一看就身份不凡。
迟疑片刻后,她连忙跪地哀求道:“两位公子救命!我是被人追至此处的,求两位公子救救我。我本是陈家村人,却遭恶霸掳走关起来。今日是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逃出来的,若是被抓回去,他肯定不会轻饶我的。”
她边说边磕头,因为恐惧跟委屈,眼泪也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林曜连忙阻止她继续磕头,又对那船夫吩咐道:“不必靠岸,照常走便是。”
他吩咐完视线又转向那人:“别怕,没事了,有我们在,没人能抓走你。你好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会为你做主的。”
这女子若真有冤屈,今日碰到秦挚,也实在是运气好。
毕竟论身份还有谁能胜过秦挚。
“我叫陈湘湘,是东边陈家村人,家中仅有我娘跟哥哥。那日我到溪边洗衣,却碰到个恶霸,先是调戏我,见我不从,便命下人抢走我,把我带到府上关起来,甚至还用我娘跟哥哥的性命威胁我,说我若不乖乖做他的妾,他便杀了我娘跟哥哥。我……我很害怕,但又不愿从他,便故意装顺从使他放松警惕,上元节,他果真带我出来游玩了,我就趁他不备逃走了。”
林曜沉吟道:“你可知那人是谁?”
陈湘湘犹疑道:“知……知道。”
她顿了顿,又道:“但那位身份非同一般,并非寻常人能招惹的。两位公子助我暂避那人,湘湘已感激不尽,万万不敢连累两位公子。”
林曜跟秦挚对视一眼,暗道身份非同一般?那倒更是有趣了。
“你但说无妨……”
林曜话音还未落,船就猛地遭到阵猛烈撞击。
随之响起的是道极嚣张跋扈的嗓音:“船上的人,本少爷找你们好久了。赶紧乖乖把人交出来,否则休怪我无情。”
林曜掀开帘子,就见一个纨绔子弟站在船头,满身嚣张气焰。
“哦?”林曜从容道:“那你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