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渊虚
医护人员们探头探脑地看了他两眼,对他没什么兴趣,视线落在季西陆有些苍白的面孔上,却是立刻就生出一股怜惜来。
季西陆成为孟医生学生的经历可以说是传奇了,他们都清楚这个疾病缠身的青年有多坚强,暗自责备叶文澜过分的同时,嘴上也没闲着,纷纷关心起季西陆来。
“季先生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季先生你脸色好苍白,是不是刚才被叶文澜气到了?要不要去做个检查?”
“今天的输液时间快到了吧?药打翻了,我现在去拿新的来,大家让让啊。”
众人闻言连忙给那名护士让出一条路来,季西陆看她离开,面不改色地用柔弱的语调说:“谢谢大家关心,我没有事,就是刚才情绪稍稍有点波动。”
医护人员谴责的目光瞬间落在叶文澜身上。
他们不像孟医生,并不知道季西陆力气奇大,光看季西陆病弱的体格和叶文澜之前的态度,就不相信季西陆污蔑叶文澜,再加上三院这些天来的小道消息,他们更觉得是叶文澜没事找事。
“实习医生也要遵守医院条例,怎么能这样对待病人?太过分了!”
“毕业的时候和入职的时候,我们都在医师的带领下宣过誓,叶文澜你忘记宣誓里有什么内容了?那我复述给你听!《医学日内瓦宣言》中说:我将不容许有任何宗教、国籍、种族、政治或地位的考虑介入我的职责和病人之间;我对人的生命,从其孕育开始,就保持最高的尊重!”
“你不知道季先生的后遗症很严重吗?孟主任嘱咐过最好不要让他情绪太激动,你到底有没有把病人放在心上!”
正在自我反省的叶文澜再次被噎住,他张了张嘴,一句“他根本就没事”没说出口,就被警惕的医护人员们怼了回去。
一时间,指责声充斥叶文澜的耳朵,他简直百口莫辩,很快满头细汗就变成大颗的汗珠。
季西陆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做作地扶了扶额头,将视线转向地面那本书,“嘤咛”着擦了擦根本没有眼泪的眼角。
“我真的没事,就是孟医生的书……是我不好,没有把书收好。”
孟医生隐约猜出季西陆想做什么,眼神微妙地看了季西陆几秒,想着这到底是自己的学生,而且有人体验一下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也挺好,就迟疑着配合季西陆。
“就是一本书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再说,这也不是你的错。”
季西陆眼眶微红:“可这是纸质珍藏版呢。”
大家看了眼那本书,纷纷说:“这真不管季先生你的事情,你不用自责!就算要赔偿,也是叶文澜赔!”
纸质书确实非常昂贵,购买渠道也少,被损坏了不赔偿说不过去。可做错事的人是叶文澜,怎么能让季先生掏钱呢?
众人迅速将责怪的目光投向叶文澜,几位主任医师更是满眼都写着“自觉点”。
叶文澜一口气好悬没上来,简直被气得眼冒金星,再也顾不得大家都看着他,恨恨地伸手一指季西陆,又指了指自己:“你!我!我!”
季西陆满脸无辜地看着周围医护人员:“他怎么了?不舒服吗?”
一位主任医生冷眼一扫他,在心里冷哼一声,嘴上却说:“他没事,他就是知道错了,很羞愧。”
季西陆婊里婊气地做恍然大悟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呀。”
叶文澜恨不得昏过去:浮石沉木、颠倒黑白,季西陆,无耻啊!
第9章
季西陆没有刻意掩盖他力气大的事实,但受病情影响,他不可能经常爆发给别人看。因此,在绝大部分医护人员眼中,他就是个又娇弱又可怜的人,虽然说话偶尔有点白莲花,却不影响他人品足够好的事实。
强行被“羞愧”的叶文澜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旁人却觉得季西陆没有错,异口同声赞同两人的话。
“不管怎么说叶文澜都是个医疗工作者,入职前也接受过培训的。意识到自己犯了这种错误当然会觉得羞愧。”
“对对,有错就改是好事,大家都很欣慰。”
“哎呀,叶文澜你也不要太激动了,我们都知道你会改。大家说对吧?”
“有一说一,知错就改是好的,但光有口头行动是不是不够?纸质珍藏书还是很贵的,这个赔偿是不是该说道说道?”
“不是,关键是口头表示他也还没有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大家迅速回忆一遍,叶文澜态度和最初比起来改变许多,可一直都没有对季西陆道歉,看向他的眼神再次微妙起来。
叶文澜本来气得心肝肺都疼,猛地感觉到四周气氛压抑不少,脸上肌肉不由一僵。他忐忑不安地看了几位主任医师一眼,发现他们表情如出一辙的严肃,目光也十分锋利,登时季西陆恨得牙痒痒。只不过当着大家的面,他不好再对季西陆发脾气,梗着脖子吭哧半晌,硬是憋得自己有点喘不上气。
身体的难受让他心跟着一下一下发着颤,脑中莫名过了一遍前因后果,忽然就对季西陆生出一股畏惧。
他现在不管怎么解释,其他人都不会相信他。从这一点上讲,季西陆是真的有能耐。
于此同时,他心中同样充满了疑惑。
浮石沉木、颠倒黑白,威逼利诱、**,这是一朵菟丝花能做到的事情?
他记得很清楚,不管是他沈哥还是王迁,都从各种角度说过季西陆像菟丝子一样毫无自我,每天就知道缠着沈哥。以前季西陆基本不出门,他对两人的话深信不疑,可今天他却觉得眼前这个人和沈哥口中那个完全不同。
到底是季西陆本人伪装得太好,还是有人在背后帮助季西陆?
叶文澜没想明白,隐约的预感也让他不敢想明白。
他硬着头皮转换思路,觉得他今天的确有错,还差点成为他最恨的那种人。
他不想变成那种混账,所以做下的错事他会认。
叶文澜转过身、垂着头对季西陆鞠了一躬:“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那种难听的话。”
又对在场的主任医师们鞠了一躬:“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是一名医生,我应该遵守职业道德,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
他这一声致歉真心诚意,季西陆暗自挑了下眉,心里琢磨着沈承烨这个朋友还是有救的,“大方”地原谅了他。
“没关系,我知道你对我有误解。”季西陆不轻不重地提醒说,“相信你通过刚才的事情已经明白道听途说不可信,有些人为了给自己贴金,可是厚着脸皮什么都敢说。”
叶文澜一脸懵逼地直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