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渊在水
想不到阿真也有如此有失仪范的时候,那我们俩就算扯平了。江快雪想。
已经是初冬时节,早晚气温极低,松月真脱下外衣,给江快雪披上,看见他胸口破的一个大洞,目光一凝。
江快雪有些郁闷道:“你看看那些胡人,着实可恶,我好好一件衣裳,给捅出一个洞。真是可恨!”
那洞正对着心口,松月真深吸一口气,掀开江快雪的外袍查看。他原以为会看到一道伤口,哪知道那胸口平滑,竟是什么伤痕也没有。
“你戴了护心镜?”松月真问道。
“那倒没有。”江快雪想了想,松月真是可信赖之人,把事情跟他说了也没什么,便拉着松月真的手:“阿真,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这话说来就长了。”
两人骑上马,江快雪絮絮叨叨,把他的来历,与老头子的故事,还有向顾大夫学习医术的事都和盘托出,那善恶值的事,他也想说了,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了他。江快雪只能说:“在我真正离开的日子到来前,我不会死。就算被杀了,也能活过来。”
松月真难以置信,沉默着,看看他胸前破了洞的衣服,和上面的斑斑血迹。
“那你什么时候会离开?”
“这个随我自己心意。我想早一点晚一点都可以。”有了上一个世界的经验,他已经学会该怎么控制善恶值了。想要把善恶值压下来,只要做些坏事,或者对需要帮助的人视而不见就行。
“那你……”松月真握住他的手:“可以晚一点再离开吗……我还没有做好跟你分别的准备。”
江快雪问道:“阿真,我所说的话,你都相信吗?”
松月真说:“你所说的委实太过离奇荒诞,但是也解释了你这一身医术从何而来,更解释了你那妻室之事,你向来不说假话,由不得我不信。”
他提起“妻室”,两人都是一阵沉默。松月真忽然说:“既然你已经到了这个世界,只怕此生都再也见不到他。你说我与他长得十分相似,你就把我当成他,好吗?”
他说得真诚而恳切,竟叫江快雪有些心疼,以前老头子也曾经说过这种话。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如果这两个人就是同一人该多好。
“阿真,你容我再想想。”
松月真不敢逼得过了,便暂且按下这事。
两人拂晓时分回了吹芦城中。众人都惊呆了,那混战中不少人都见到江快雪被刺了一刀,没想到他竟然能生还,简直是天降神迹。与他一起死守城门的左右布政使并几个百户长列队而出,将两人迎入城中,百姓见了他,都额手称庆,只道他果然是神仙下凡,有观音菩萨庇护。
邝思清派来的援军也到了,两人在住处休息几个时辰,便起来打点城中诸事。胡人突袭时破坏了诸多防御工事需得尽快修正,伤员需尽快医治,还有邝思清还在前线扫尾,军需粮草需得备上,江快雪又命人传讯给他,向他报了平安,又命他只管心无旁骛将敌军残部料理干净,吹芦城中之事不需他分神。
两人着实忙碌了几天,待到一切都处理妥当,邝思清也带兵回来了。他带着军队,到了城门口,却下了马,跪在城外。江快雪早在城头开门迎接他,见他如此,连忙下了城头,扶着他道:“邝大人,你这是何故?你带兵击退胡人数百里,保我边疆五年安宁,上不愧对皇恩,下未辜负百姓,你何来这一跪?”
邝思清羞愧道:“江大人莫要安慰我。是我好大喜功,中了查图的计谋,险些误了大事。若江大人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邝思清也只能以死谢罪。”
江快雪欣慰道:“吃一堑长一智,邝大人这次受了教训,想必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快起来吧。”
他把邝思清扶起来,一行官兵们进了城。百姓们早听说他们打了胜仗,胡人惨败,至少可保五年边境安宁,各个奔走相告,在城内夹道欢迎。
人群之中,一人紧紧盯着与邝思清并行的江快雪,见他竟然当真毫发无损,面露疑惑之色。
江快雪看着那一水缸的鱼,十分头痛,问松月真:“你真的不喜欢吃鱼吗?”
松月真迟疑道:“并非不喜欢吃鱼,我小时候挺爱吃的,可是有一次看到杀鱼,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难受……”
江快雪纳闷:“你心疼鱼?”
“倒也不是……”松月真垂着眸子:“我小时候经常做梦……梦见有个小孩子,坐在狭小逼仄的地方杀鱼。他的动作十分利落,可是那双小手上都是冻疮和伤痕。”
“……”
“我看不清他的脸,梦里最清晰的就是那双手,还有他处理的鱼……那个梦做多了,我就不想吃鱼了。”
“……”
松月真笑了笑:“可能是心疼那个素未蒙面的梦中小友吧。我长大之后,倒是没有再梦见他了,也不知他现在如何。”
江快雪认真说:“他现在很好。”
“……”
和老头子结婚后,他曾经说过:“也许咱们俩前世也有缘呢,我有时候会梦见你,梦到你小时候一个人坐在小厨房里杀鱼,梦见你一个人坐在学校的单杠上。如果我能早一点认识你,在那个时候认识你就好了……”
江快雪也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老头子能梦到他以前的事,他从没跟别人说起过这些。不过他能肯定的一点就是,周围的人,只有老头子曾经梦到过那些事。
然后松月真说,他也梦见了,那个孤零零坐在后厨杀鱼的小孩子。
这一刻他才恍然发现,也许他一直都在寻觅追逐,很早就来到了他身边。
而他因为刻板印象,却一直不肯相信,他想要的东西,其实早就在眼前了。
巴雅尔帐篷内,查图跪在地上请罪,巴雅尔本想杀了他,可杀了他又有何用,现如今他大势已去,查图连吃败仗,部落损失惨重,父王已属意将王位传给他那胆小怕事的王兄,他巴雅尔这辈子想要入主中原只怕无望了。
“王子殿下,其实我们还有一点反败为胜的机会。”
巴雅尔叹了口气,看着查图:“说吧。”
“那送子菩萨有古怪!我手下来报,当日是他亲手捅了姓江的一刀,准确无误,可那姓江的却一点事也没有!”
巴雅尔皱起眉,思索道:“是不是你那手下未捅在要害上?”
“我的手下有多少本事,我最清楚。他宰羊放血只要一刀,手法利落干净,绝不是会捅错地方的人!”
巴雅尔问道:“难道他当真是什么天神菩萨下凡?”
查图撇撇嘴:“不管是不是,咱们都可以做文章。我听说那中原的皇帝命不久矣,可这个姓江的居然不会死,咱们要是派人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就说吃了姓江的心脏可长生不死,你说皇帝会不会动他?”
巴雅尔仍旧未想到关键处,问道:“那又如何?”
“这送子菩萨在边疆极受人敬重爱戴,姓邝的对他也感恩戴德,皇帝若是杀了他,只怕民心不稳,到时候咱们再活动一番,不愁找不到动手的地方。”
巴雅尔这才醒悟,看着查图说:“查图,你真是比草原上的狐狸还要诡计多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