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渊在水
进了议事厅,家主的脸色果然有些凝重,他简单说了两句,交代事情起因,便又点了五名族中弟子,年岁都在三十岁以上,最年轻的也是三十,江子龙正在其中。他又扫了子弟们一眼,忽然开口道:“江快雪,听你爹说,你近日十分老实,练功也颇为勤奋,这次外出办事,你也跟上。”
江快雪之前被家主扫了几眼,早有预感,只是没想到江父会在家主面前这般吹嘘,他老实倒还算老实,练功勤奋可就谈不上了。罢了,待出了门,他再见机行事好了,左右他善恶值未积累满点,死是死不了的。
这次出去,刚好能看看有没有他用得上的药材,若是能找到天边一碗水,那就更好了。
江快雪被家主点中,江父和李氏喜忧参半。江父交代他外出不可惹是生非,要多多表现,抓住机会好好历练,李氏却是满面忧虑,叮嘱江快雪:“听说族中那些弟子们下落不明,那星渊海想必有些厉害在,你需得小心谨慎,若是眼看打不过,就躲到后头,知不知道?”
江快雪点点头。
李氏又找来各类药丸,给他装了足足有五六瓶带上,又从江快雪外公那里搜刮来两件法宝,给江快雪带上。
江快雪被李氏好一番殷殷叮嘱,心中十分复杂。江父与李氏二人显然是爱他的,可是这爱不止给了他温暖,也给了他疼痛。
到了出发那日,一行人在江家大门前集合。这次带队的是族里一位姑母,名讳凤清,年纪有四十上下,不苟言笑,看着十分严肃。众子弟们上了马,冲送行的众人一拱手,策马扬鞭而去。
江快雪不由得庆幸自己会骑马,跟在堂兄们后头,闷不吭声,绝不主动惹事。
凤清姑母尚未修炼到入道境界,还不能御剑飞行,其余晚辈就更不用说了。
这天一行人终于到了紫争州,凤清姑母带着六人进了边肃城。紫争州地界已是有些偏僻了,进了州后人迹越发稀少,可这边肃城却是大不相同,街上不少人行走,大多都是修行之人。
一路上凤清姑母不停地向其他人打招呼,这些世家宗门们之间都认识,关系网也是连成一片,倒也没什么奇怪。大概是突然涌入了这么多的修行之人,街上的客栈原本只有一家,哪容纳得了这么多的客人。便有不少头脑灵活之人,把自家的房屋改了一番,挂上招牌充作客店。
他们来的晚了,城内只剩下一家客栈还有空房,凤清姑母正叫人订房,这时一拨人也走了进来,与几人打了个照面。那带队的原来是松月真,他身后几名年轻人也都穿着松家统一的白袍,袍角绣着松枝,看来俱是松家子弟。松月真与凤清姑母点头招呼,凤清姑母难得地露出一点笑意,问道:“松家难道是松贤侄带队前来?”
松月真笑着应了声是,两人又寒暄几句。那江子龙站在凤清姑母身后,见到松月真,立时用揶揄的目光看向江快雪,好不无聊。江快雪只不理会他,看着松月真,心头微颤。
松月真带着弟子们与他擦身而过,压根没看他一眼。
江快雪实在是极不适应松月真对他这般冷淡的态度,可他也知道,以原身做的那些事,松月真没有见他一次打一次已经算好了。
江快雪没精打采,闷闷不乐,看起来更加阴沉了。凤清姑母叫人去订房,他们来得晚了些,只有剩下五间上房,江快雪与一名族兄便只能屈居中等客房。
他是无所谓的,只不过松月真比他们来的还晚,上房既然没有了,他们就只能也住中等客房。不知这里的中等客房有没有老鼠。
江快雪正想着这事,就看见楼上走下几人,看见松月真,寒暄几句,又听说已经没有上房了,便都十分热情地招呼他与自己同住。
江快雪叹了一口气,松月真人际关系这般好,哪轮得到他来操心呢。
他进了客房,刚放好包袱,便有人来敲门。
江快雪开了门,门外那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亲昵地叫道:“阿雪!”
居然是庄弥!
江快雪十分诧异,问道:“你怎么来了?”
庄弥不过二十出头,还有些稚嫩,按道理庄家不该把他派出来才是。
“我知道你会来,就缠着我爹跟家主求情,带我出来。”
“你真是胡闹,这里难道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么。”
庄弥却无所谓地嘻嘻一笑,拉着江快雪的手,带着他一起出了门:“走,我们出去逛逛。”
两人往楼下走,正巧迎面碰见松月真。江快雪与庄弥牵着手退到一边,松月真扫了两人一眼,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庄弥拉着江快雪下了楼,迎面碰见几个与庄弥一样身着玄色衣衫的年轻人,这几人对庄弥不甚亲热,连带看江快雪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江快雪脸色常年保持在多云到阴,偶尔一次云开雾散,那也是心情特别好的时候。现在他情绪低落,脸色便保持在阴转小雨,这几个玄衣年轻人看了,都暗道庄弥找的这个未婚夫看起来不好招惹。
出了客栈,江快雪问庄弥:“刚才那几个穿黑衣服的,是你们庄家的人么?”
庄弥支吾道:“是我族内的几个堂兄弟……跟我关系一向都不太好……”
“有没有欺负过你?”
庄弥一愣,没想到江快雪会问这个,挣扎片刻,问道:“你不问问他们为什么这样对我么?”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娘只是个普通人。她也不是我爹明媒正娶的夫人,不过是个养在外头的。我爹的正室一直没有孩子,十岁那年,我爹便把我带回了庄家。”
江快雪点点头,忽然想到:“那我们两个男人呢?我们总不可能生孩子吧?”
庄弥被他打岔,伤感的情绪冲淡许多,笑道:“像咱们这样的,多半都是从族中挑选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教养。”
江快雪这才放心。他来这个世界不久,对这个世界开放的婚姻规则还一时间理解不了,甚至猜测或许男人也能生孩子。可他洗澡时自己观察过自己,无法想象孩子究竟要怎么生出来。听庄弥这么一说,他放下心来。
两人走上街,街头也挺热闹,不时能看到摊贩叫卖些天材地宝。这个世界中,除了江、松、庄家、他山剑派、云外城等等这种古老的宗门世家,还有许许多多的中小门派世家。有的小门派若是人才凋零了,独门功法渐渐传承不下去了,便只有悄无声息的没落。也有的小世家有幸出了个天才,那必是倾全族之力好好培养,以期这天才把本族功夫发扬光大。小门小派们平时也要生活,便只能做些大世家门派的子弟们不愿意做的事,比如做买卖。
因此这条街上卖东西的,都是有些修为之人。普通人极少,即便有,那也是依附着某个门派世家,有靠山才敢出来行走。
庄弥带着江快雪,溜达到一个卖草药的摊子前。摊位上整整齐齐摆着些灵芝草药,旁边拿一个白瓷瓶插着两支花。庄弥不看那些草药,偏偏对这花感兴趣,拈起一支观赏把玩,又看着江快雪:“这花真好看。”
江快雪心里咯噔一声,登时回想起了被顾小曼支配的恐惧。
他手悄悄伸进口袋里,估摸着自己带了多少钱,问那小摊贩:“这花怎么卖?”
小摊贩是个中年人,两撇鼠须,眯着眼笑道:“好说,一两银子一支。”
江快雪面如土色,喃喃道:“好贵啊……”
庄弥有些失望,却仍是十分乖巧,点头道:“是有些贵。”
江快雪看他这懂事的模样,反而不好说什么了,只得咬咬牙,掏出碎银子,小心数出一两,交到小摊贩手里。
庄弥登时喜笑颜开,把花递给江快雪:“阿雪,帮我别在衣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