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笔三花
他跟臧南渡交情不深,但彼此了解秉性,脾气算不上互相摸透,但至少相处起来还算愉快,但是能让臧南渡这么宝贝的弟弟,他还没瞧见过。
“您好,”岐林朝他微微鞠了一躬,连说话都是用的敬语,之后就把对方成功逗乐了,“这事我多少有点儿责任,损失多少,我都照样给你补上。”
“心意领了,是这种小事儿,用不着麻烦您,我自己处理也可以,”岐林朝外探了半个身子,对着已经照了半片儿自己身子的公交车灯,准备上车。
只不过胳膊上那只手很执拗,“那不成,”沈方舟把人往自己身上带,“臧南渡的面子我要是不给,这片儿没法混。”
刚才还搀着人的两个小哥儿,光看着自家老板办业务,错过了自己手里胖子的公车,等回神的时候,老板带着人已经去了对面的停车场。
“你刚才听见沈先说话那了么”其中一个松了手,“他什么时候给个臧南渡面子,而且刚才他说那是臧南渡的弟弟,就这么带走了”
“不是吧,不可能,”另一个手酸,也把胖子先撂下,跟着分析事情的严重性。
在他们看来,臧南渡跟沈方舟就差面上的一把火,两个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价,一般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很多合作中间的磕碰两个人都不追究。
但是有个核心问题,沈先生对男人的兴趣在圈儿里都知道。
往常长得好看一点的男孩子,也都是送来的,而且在沈先生身边出现的频率不高,周期也不长,顶多两三个星期之后,基本上就见不到人了,等身边再晃悠人的时候,脸就换了。
刚刚那款。
有点儿悬,因为他们也是头一次看见沈先生这么主动。
而且,主动过了。
“我赶时间,”岐林站在车门口儿,没往车上坐。
他前头就是造型夸张的跑车,连喷漆都是艳红,在没见到这辆车之前,岐林总以为沈方舟至少算得上是低调内敛。
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一开始岐林跟他假客气,至少态度上真诚,现在被沈方舟拦在这儿,很耽误时间,所以太假的客套,他也就不往面儿上摆了,“沈先生,我现在没有重新买一套衣服的时间。”
“那这样儿,这东西先给我,等我处理干净找人帮你捎回去,沈方舟钩着牛皮纸的袋子,往自己副驾驶上放,自己靠着门,没再说话,只是盯着岐林看,眼神从上到下把人搜刮一遍,最后张口问,
“有没有兴趣做艺人。”
他对一个人的敏感程度远远超过普通人,他觉得岐林天生就该走这条路。
“你条件合适,如果放到我这边儿,能让你混到的底线,就是梁戍星。”
梁戍星在他手里是拿得出去的顶流预定,把他说成底线,沈方舟在撑阔,而且岐林记得上辈子沈方舟在同一梁戍星接了无边之界之后,火速签了同款艺人,想对梁戍星取而代之的意图实在是太过明显。
岐林站在原地,开口,“我要的远比这个要多。”
沈方舟笑出声儿,看着小孩儿张这么大口气,就伸手在自己兜里掏了名片出来,“随时欢迎。”
沈方舟嘴里赶着话儿,突然朝岐林身后回头看,笑道,“我就说y市根本不大,到哪而且总能遇见臧爷。”
他话音刚落,岐林只觉得背后带起一阵风,等他半侧着身子回头,沈方舟就搂着自己胳膊往对面迎,身边的沈方舟嘴里还对着来人客套着,“巧了,我正赶上遇见你家这个”
臧南渡人来的快,等岐林身子完全转过去,就听见从头顶上截断沈方舟的那句话,
先是一句同样客套的,“沈先生。”
之后是,
“手拿开。”
第29章
沈方舟笑着松手,两条胳膊往前象征性的推了推,“没别的意思。”
“想着之前还见过,就多聊了几句。”沈方舟松了手,看着臧南渡站到小孩儿前头,自己就换了话题,“小星那事儿我放人了,要是能搭上你投的戏,咱们两头赚钱。”
“选角的事儿我跟葛老商量着来,最后敲不敲另说。”臧南渡话说的干脆,而且也就说了这句话,之后朝沈方舟点头,拽人上车。
岐林被臧南渡一路送到家,等准备走的时候,对方摇下半截儿窗户,
岐林也就住脚朝对方眼睛里看着。
最后是臧南渡先移了视线,说,
“三天后的考试,好好考。”
岐林想张嘴,但是最后就只点了头,看着人离开。
他报名北城中戏的事儿,没告诉臧南渡。
所以臧南渡自然也不知道他第二天要做的事。
第二天艺考专业课考试的地点距离成渝中学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所以时间上还算宽裕,到了早上八点岐林收拾好,还是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初试考场。
中戏考场就在学校本身的文艺楼。
平时用来容纳各种大型戏剧表演的空旷教室都摆在这栋楼两三层。
里面同样也有前辈的历史,同时不乏现在圈内鼎盛的头脸。
所以这里还承载着特殊的含义。
这栋仅有三层的乳、白小楼里,演绎过不同的故事。
岐林抬头,从这栋楼前挑了个石廊座位。
路上为了避免麻烦,岐林用口罩遮了半张脸,头上压了顶帽子,捧着豆浆在文艺楼下低头背稿子。
周围已经聚集了一圈儿备考的学生,但是跟岐林一样低头准备的不多,他们更像是熟络的朋友,个人聚在一起,聊聊笑笑,倒是岐林自己在人群里显得不入。
能够站到这座楼前参加这所考试,至少在外形上碾压普通人,加上每个人都精心修饰,随便单拎出来一个,都很养眼,而且大部分人愿意把自己这张漂亮的皮囊展示出去,还没考试,就已经开始加友聊、骚。
“今年考试严,虽然题型跟往年一样,但是考官可不是去年那批人,”站在岐林旁边的小姑娘嘴上咬着头绳,手里抓着那把怎么都不听话的头发,“今年学校跟娱乐公司签了个项目,很有可能考试的时候还会有校外的专业人员,所以就算考不上都有可能被星探盯上。”
“真的假的”男生听的话挺不屑一顾,“那些所谓的娱乐公司,不就是看着人脸捞钱的东西吗,要是自己真有能力本事,谁指望那个赚钱,真正做艺术,就得沉下心来,好好打磨作品。”
“你当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已经把头发高高竖起的女生斜了他一眼,“谁不知道你王兴朗跟梁戍星是朋友,想进他的公司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你今天就是来走走过场,当然觉得这没什么,我们可是准备了大半年,再过十来天高考,还真没工夫想你那些真艺术。”
“你以为我想去,圈里娱乐教头头把交易是沈方舟,他手底下签过多少人,红过多少人,又瞧过多少人,想进他的公司一两句话怕是不够,”男生说着开始打量女孩儿,鄙视道,“而且就你这样儿的,真的,陈瑾行,别说他不来,就算来了要是能往你这儿瞅一眼,我就跟你叫姐。”
“就算他瞧不上我,也对你这种装逼自恋的弟弟没兴趣,”陈瑾行说话呛人,加上一脸攻势的彩妆,气势上撵着男生过。
王兴朗估计被气得够呛,但到底没真动火儿,就是跟女生吵架憋气,又忌惮陈瑾行强势,心里憋着火没出发,转身的时候袖口儿力道大了,蹭着在他旁边喝豆浆的岐林。
赶巧王兴朗穿的是纯黑色的西装外套,里头搭配的高领衬衫颜色也深,大片白渍从袖口一直到肩膀稀稀拉拉一路,有些顺着袖口儿钻到里头。
上半身估计废了。
“日,这他妈怎么还有个人啊”王兴朗用手指捏着胳膊哆嗦,冲着岐林使劲儿甩了甩,加上刚才憋着的火儿,嗓子里吼出来的话都有点抖,“你哑巴了,在这半天了,也不说话,现在怎么搞啊”
“你现在省点时间,去对面洗手间,衣服还有救。”岐林扫兴,对着垃圾桶把剩了半截儿的豆浆纸杯一块儿扔了,打算去个清静的地方,再最后看一遍。
但是对方貌似并不打算聪明着来,“你的问题,你要给我处理。”王兴朗口气强硬,站得挺直,把胳膊伸出来,就放在岐林前头,“还有15分钟开始考试,你告诉我怎么救”
“你要是听不懂人话,回建议你回去学汉字,”岐林用手里的档案袋儿把那条碍事的胳膊挡下去,“是你的问题,如果成年了就要学会自己处理。”
王兴朗拔高声调,“你敢这么跟我讲话”
“为什么不敢”岐林波澜不惊。
一冷一热,话里就开始冒烟。
周围的知了显得更吵,趴在绿油油的叶子上,躁动的震颤的翅膀。
温度随着时间攀升,学校里头的烤漆路上开始滋滋冒油,两个人中间的火气,一点就着。
刚才跟梁戍星呛声的陈瑾行站在岐林边上点点他的肩膀,“马上考试,犯不着跟他生气,你就去水池边把他的衣服用水擦擦,好料子一擦就掉。”
陈瑾行面儿上在帮王兴朗说话,实则心里头向着的是这个男生,因为他知道王兴朗的脾气,自己从小玩儿到大自己跟他闹就罢了,但是这个男生看着穿的普通,加上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坐在这儿背书,也就知道他多在意这场考试。
估计也是一大早就赶来,希望从这里翻盘的普通人。
而且在这儿考试的有个定律,长得好看的人一般不怎么遮掩,恨不得把自己脑袋360度围着转一圈,都生怕有人错过了这张a脸。
但是看这个男生捂得这么严实,估计相貌平平,指望初试用实力翻盘。
确实犯不着跟王兴朗在这儿纠缠。
“王兴朗来头大,所以犯不上,真的,”陈瑾行挡在两个人中间,话是轻声对着岐林说的。
“谢谢,”岐林朝着陈瑾行道谢,还是抱着材料往前走,之后自己胳膊就被王兴朗抓着纠缠,“给我道歉。”
所以现在的状态已经完全没商量,连刚才跟他拌嘴的陈瑾行现在都不敢说话,因为她分得清,
现在王兴朗是真生气了。
而且她几乎可以断定,程度是今天的考试可以去他妈的那种。
王兴朗从小娇生惯养惯了,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他碰这么硬的钉子,爹疼妈爱,甚至连一块玩的好的兄弟在圈子里都有一席之地,他想走的这条路,很容易。
所以他刚才只是生气,现在估计就是想单纯毁了一个陌生人的前途。
一个对王兴朗来说轻而易举,而对别人来说要花费半生努力的前途。
现在这个局面,她劝不了了。
周围充斥着矛盾的人,尽想着去前头占个好位置,又舍不得后头发生的热闹,就都站在中间往这瞧。
“怎么还能闹起来那是谁呀”因为临场的压力,大部分人都放弃了复习,尽量用这种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来分散焦虑紧张,“正常,王家的那个小子,见了谁都要咬一咬,就是可怜了被他咬的那个人,考试算是废了。”
乳白的三层小楼上,喇叭开始叫唤,“请今天参加初试的考生,到三楼集合,凭借抽签签到表到后考试进行准备,重复一遍”
“王兴朗,算了,听说今天真的有娱乐公司来人,上车换一件就成了,”陈瑾行压着他的肩膀靠近,“这次考试叔叔可说了,考不上就得乖乖回去复读,你要是想在家里就得再被捆一年,就闹,往死里闹,后果自己掂量。”
陈瑾行觉得自己两边儿的话够多了,就靠在一边儿看发展。
喇叭声儿催人,人头就一波一波儿滚涌着往三楼走。
在楼下的石廊亭里,现在就只剩了三个人。
可能是陈瑾行最后那句话把暴躁的王兴朗点了个半醒,王兴朗扯着岐林胸口的资料牌,剜了眼上头的名字,字都是咬碎了才念出来的,“我记着你了,考完试你等着,就你这种连脸都不敢露的,还真是可悲。”
旁边站着的陈瑾行看着王兴朗走远了,才沉沉呼了口气,捏着几乎要粘在自己身上的衬衫万幸,“这事儿我也有责任,好在提他爸在他身上好使。”
陈瑾行把刚才辛苦捆上的头发散开,开着手里的小镜子补妆,时不时瞄着岐林,“该考试考试,这事儿你也别往心里去,权当被狗咬了一口,哦还有,”陈瑾行爽快,给自己脸上垫了层粉,自然伸手摘了岐林头上的帽子,
“天热就别戴了,等会儿进去连发型都不好做,你”陈瑾行微微抬头,甚至还点了一下脚尖,从她的角度看起来,岐林露出来的眼睛和鼻峰都可以,尤其是皮肤,连油都没冒,就是额头上沾了点儿汗,睫毛上湿湿的。
就半张脸她都觉得好看,然后又怀疑,是不是嘴丑了,或者脸型不好看,等这种个人问题。
“不是,你这个”陈瑾行皱着眉头往前凑,因为近视还特地戴了隐形,但是架不住他脑补口罩后面半张脸的样子。
本来想问问能不能现在瞧瞧,后来想着万一真的跟自己想的一样,是嘴部有缺陷,这样就不大礼貌,就耐着好奇,没继续往下说,把朝岐林手里一递,“那行,祝你今天考试成功,加油哦。”
岐林眉眼一弯,“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