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乔子苏
叮嘱若是有用,世上又怎会有生死别离。
雕王接着道:“容王一去不复返,川王带兵去救,竟成就了自己一生中最为了不起的壮举。同样是三千兵力,骁勇善战的容王失败了,川王却一举歼灭了绿岩山的全部石鳐,岂不匪夷所思?”
江胁脸色泛白:“前辈,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晚辈不明白。”
“容王崩殂,王位本该传给独子江晏,江晏却在容王尸身运回之后发了失心疯,意图损坏容王尸身不说,还杀死了值守的宫人和卫兵,连夜跑出了宫去。川王带兵去找,以为他一时冲动要去给容王报仇,谁知翻遍了绿岩山也没能找到,好端端一个王位继承人就那么消失了。”
“前辈,慎言!”江胁周身散发出警告的气息,“我敬您是前辈,一直礼待有加,您这是被噬魂香迷昏了头了么,竟然信了这种鬼话。容王的独子名叫江胁,正是晚辈,何来消失一说?”
江晏不吱声,雕王便依旧淡淡地:“小娃娃身体康健无病无灾,怎么会发失心疯,只不过是在自己父王的尸身上嗅出了特殊的气味。他怀疑容王之死另有隐情,就割开了容王的虎口,吸了一点血,果然尝出了血液中残存的食鸟蛛黏液。”
江胁:“可笑,谁能叫堂堂妖王饮下食鸟蛛黏液?即使只用一小滴混酒,也会立即被拆穿。”
江晏冷笑:“只是说血液里含有食鸟蛛黏液,你就知道是从口入的,还知道是混在酒里的了?”
“你!”江胁噎了一下,立即改口,“我只是这么一猜,也可能是兵器上沾了那种东西,砍伤以后进的血液。”
江晏:“说得好,那又是谁的兵器上沾了天敌的黏液,又胆敢砍伤妖王?”
江胁额冒冷汗:“……问我做什么,想必军中出了叛徒。我若知道有人暗中捣鬼,伤我父王,早就叫他以命相抵了,还会等到现在,从旁人口中得知这一切么?”
雕王道:“不,不是外伤浸染。我虽浪迹在外,不理妖界事务已久,却也听说过不少容王事迹,知道他有妖界战神的威名,若不是先被压制了妖力,没人能轻易砍伤他。侄孙,你随口一猜便猜中了最大可能。你以为黏液中食鸟蛛的气息太重,从口入容易被识破,的确如此,但若饮下的不是黏液,而是食鸟蛛的卵呢?”
经他这么一推断,妖兵队伍沸腾了。
谁也没法立即相信这种说法,妖对王的忠诚比人族要强烈得多,那是血脉里传承的东西,是趋于追逐力量的本能。谁会弑杀自己的王,谁敢弑杀自己的王?
可要不信的话,英明神武的容王真会丧命于石鳐嘴下么?
石鳐算是个什么东西,古老、低劣、没有灵智的寄生虫,非妖非魔非灵物,被谣传为共工撞倒不周山后魂魄化成的山精,但共工的魂魄又怎么可能寄居在石缝中,成日以腐肉为食?那不过就是一种形似鱼却长了翅膀,能够在岩石层中随意穿梭的下等邪祟罢了。
妖和半妖都瞧不起石鳐族群,甚至觉得称其为族群都是抬举,因为它们和抱团取暖、组队盗洞的地虫没两样。但瞧不起和不得不重视是两码事,石鳐难打,不仅因为它们疯狂、牙尖嘴利、速度快、易逃窜、擅偷袭,还因为体内带着剧毒。一刀下去,绿色的毒汁四处飞溅,沾哪儿蚀哪儿,就算是大妖也没法避免被伤到。
时间过去太久了,后来的小妖们基本没怎么见过石鳐了。从初代妖王圈地造势开始,到曜炀宫改建,妖族正式成为一个统一的整体,再到容王攘除东海魔族、平定四海,世世代代都少不了几场浩浩荡荡的打石鳐行动。石鳐越来越少,直到被打得一只不剩,就算还有漏网之鳐,估计也只敢藏在深山的石缝中苟延残喘了。
……但就是这种苟延残喘几乎灭绝的低级寄生虫,夺走了容王的命。
有寥寥无几的旧部将士依稀记得,容王的尸身被运回曜炀宫时,身上裹着白布,血液和毒液遍布其上,红的、绿的斑斑驳驳,血腥味和毒液的腐蚀气味交融在一起,叫人闻都不敢闻。
历代妖王死后都是要以全尸葬于圣陵的,容王却不行,因为他的尸身上带着毒,必须以烈火焚烧,去除毒性。最后,容王的棺椁被亲卫队抬进了圣陵,里头却只有一抔骨灰。
当年的事情,不是没人质疑,只是胆敢提出质疑的都没有好下场,渐渐就不再能听到那些突兀的声音了。到如今再去细想,真叫人毛骨悚然,脊背发凉。
一代明王,挫骨扬灰,现有雕王在场,要真是被查出他是中了什么人的什么奸计,那可就不像当年似的,随便打发打发就能息事宁人了。
好一会儿,愣了神的将领终于想起了归整队伍,喝令安静,才叫秩序恢复了表面上的正常。
就听雕王继续道:“食鸟蛛的卵极其微小,不开妖眼的时候是察觉不到的,把它们放在酒水里,由亲近的人给容王献上,想来容王不会堤防。蛛卵在胃腑中化开以后会发散出能克制妖力的黏液,继而融进血液中,那时发现已然迟了,因为队伍腹背受敌,容王根本没有机会运功自救。”
江胁觑着眼睛:“前辈分析得有理,只是不知道,所谓‘亲近的人’指的是谁?”
江晏接道:“还能有谁。我父王虽然谨慎,却不会提防自家兄弟子侄。那夜出发前,他的亲哥哥,你的父亲江川,好巧不巧地借着人族中秋的名义敬了自己的王一杯酒,又在凌晨时分突然表忠心,带了一队人马追出宫援助去了。你父做了什么,不用我细说吧?”
“江晏!你休要胡言乱语、混淆视听!我再说最后一遍,我父亲不是江川,而是容王!我是曜炀宫的主人,是妖族真正的王,你休想空口白牙改变这个事实!”
江胁吼得急赤白脸,吼完意识到自己太失态,倒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了,便清了清嗓子,对雕王道:“前辈说这么多,像是自己亲眼所见一样,实际呢?都是毫无根据的推断。前辈到底怎么了,莫不是刚才入定期间心神被扰,记忆出现了岔子?”
宋彩指尖一动——他个傻缺真猜对了。
噬魂香的效力虽然被释魂香克制了一部分,但不会毫无用处,重现和扰乱记忆的作用还是有的,一同使用的人甚至能通过香烟窥探到对方的思绪。这类似于心海互通,只不过互通的是脑海中闪出的记忆片段,往往需要拼拼凑凑才能还原出连贯顺畅的事件。但也正因为它是下意识的产物,不够完整,才显得格外真实。
对于江晏和雕王这样的大妖来说,拼凑还原事件的本真简直如同探囊取物,信手拈来,噬魂香的不良作用基本可以被忽略,那二十来分钟就光用来“交流沟通”了。
当然,江胁承不承认都无所谓,宋彩的目的就是让雕王了解真相,哪怕不是完全相信呢,只要他心里产生了疑虑,江胁的计划就算泡汤了。
于是他云淡风轻地说:“雕王也没说这就是事实,你能猜测,别人就不兴猜一猜吗?干嘛这么生气。”
江胁:“我不同你这凡人多言。协定就是协定,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你要求的比赛都已结束,该怎么办,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宋彩哼哧一笑:“我再确认一下曜炀天尊的要求,你要按照比赛结果来定胜负,定妖王之位的归属,是吗?”
“当然!我要你们立即撤除捕妖网,释放我妖族将士,还有,江晏的性命交由我……”江胁挺了挺身板,强调自己的身份,“交由本王做主!”
第123章 日月不同晖10
宋彩便对雕王道:“刚才听见雕王前辈认输,必然是有理由的, 不如请雕王前辈详细说说?”
雕王望了他一眼, 一挥手便有强风刮过, 第二轮比赛中用到的那三十块盾牌就被摆上了战台。
“你可亲自查看,前二十三块盾牌上的细孔都是由妖火在瞬间炼化打通的,后七块才是被风针刺穿。”雕王波澜不兴地道,“为了正中靶心,我的风针必须沿着他的火针轨迹走, 自然讨了便宜,直接从细孔中穿过了,若没有这些细孔,便只够穿透七块而已。”
江胁又恼又怒, 疾步走过去一一查看, 果不其然, 前几块盾牌上都只有一个细孔,周围还有残留的铁水挂痕, 是火针留下的。他没有继续查, 反而叫身边的两名侍女代查了剩下的盾牌。听到侍女给出的答案,他面上的表情僵了一瞬,之后竟快速恢复了平静, 笑了一声。
一个好几千岁的爷爷辈大妖,妖力怎么可能比不过只有百余岁的江晏,这分明是放水,还放得如此明显!
不过比赛本就没什么绝对的公平, 从他决定去请雕王的时候起,这场比赛就注定了不能公平。
三轮比赛,平了两轮,江晏胜了一轮,宋彩正准备宣布最后结果,战台上突然被妖火包围了。同样是黑火,这次的却不同,外焰镶着红色的边,把众人的脸庞都照得近乎惨烈,即将消失的天光也被这层红蒙上了诡异的纱。
“江胁,你要做什么?”蓝姬喝道。
江胁大笑起来:“做什么,看不出来么?雕王前辈这样绵软的性子,还真是叫人不放心啊,亏得我早有防备!”
他说着一跃而起,伸手抓住了黑火笼罩的顶端,那层泛着红光的黑火便如有实体一般,被他扯出一个向下的旋涡,朝着台上众人砸来。
赤练和蓝姬当即出手抵挡。赤练念出防御诀,将黑火旋涡挡在半空,蓝姬抽剑去刺江胁,只可惜没中,江胁周围的红光竟然脱离了黑火,像粘稠的液体一样在他外圈聚拢,准确格挡开了蓝姬的每一击。
他前一夜吸够了旁人的妖力,速度变得奇快,对上蓝姬时只像逗她玩似的,一边时不时拨楞她几下,叫她跌跌撞撞,一边控制着那些妖火,作势要将几人全部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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