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乔子苏
“不能说吗?他是为了救你才死的,你一点都不在乎吗?你看看他,他真可怜,浑身都是血,胸口那个窟窿再也长不上了,啧啧,应该漏风吧,会冷的。”
“闭嘴,你闭嘴!你不用这样,我只需要考虑一下,你让我考虑一下,很快就好……”
“行,你慢慢考虑,只是时间不等人,更不等死人。以前我儿常说,人间自是有情痴,说的该是小鹏鸟这种吧,可惜我不懂,但凡我像你这样明明白白,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
宋彩的肩膀开始颤动,那种无声无息的悲伤落在圣母眼中却是十分滑稽,因为在她看来,蝼蚁连悲伤都是多余的。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宋彩不是在哭而是在笑,笑得嗤嗤出声,笑得肩膀以更大的幅度抖动,发了疯病似的。
她奇怪地问:“你笑什么?”
宋彩抬头看她:“只是笑自己笨,现在才反应过来。”
“什么?”
“牛舌草,咒术。”
把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汇联系在一起,宋彩自己都忍不住觉得荒唐。但圣母的脸色稍稍一变,宋彩便知道自己猜中了。由始至终,一系列的疑惑全都迎刃而解。
“半妖族的堕印就像一把锁,是为了维系妖族血脉的传承而存在的,因为他们基因混杂,时间长了妖力会越来越弱。天神知道你会以半妖族作为突破口,就弄出这把锁抵抗封印符文的侵噬。当我们以为是某种咒术使半妖堕印开始消褪的时候,其实是你使用咒术增强了符文的效力,吸收了半妖们的妖力,先有后者才有前者,我们搞错了因果关系。”
“而你最初设咒时用的应该就是蛟王血,半妖之间的血脉联系十分疏松,唯一关系紧密的只有和堕印相关的蛟王血,只需取很少就能对整个半妖族都发挥作用。你取血的方式也很特别,通过我,对么?当初鬼甲到处搜罗人族美人,被抓去的个个都服下了假的‘一劈两半’,只有我的是真的,那必然是你授意了眦昌,眦昌才舍得拿出来用的,反正他也早看蛟王不顺眼了。”
“后来我被送进大泽宫,蛟王察觉到我的来历不一般就把我留了下来,喂我蛟王血延缓毒性发作,你因此从我身上得到了蛟王血。试问还有什么方法能比这更好使,利用我和江晏,利用半妖边境的那个‘自杀诅咒’,不仅成功撮合了人、妖、半妖三方头领之间的关系,还让蛟王自愿献出自己的血,一献就是七天。”
圣母叹道:“的确好使,但也费了点心思。”
宋彩也叹:“怪只怪我明白得太晚了。”
由此寻思,眦昌会把解药全毁掉,只留一份在最后关头由他们抢来,想必也是圣母的主意,为了防止宋彩无用,真叫这身体被那毒药给毁了。可圣母怎么都没想到,区区蝼蚁居然还有舍己为人的高义,生死抉择之时竟把解药让给了千重心,以至于她不得不放出岁芜,让江晏把她从曜炀宫带了出来,交予千重心炼制出解药,保住了这具身体。
宋彩道:“岁芜不是你的人,你是怎么把她诓骗出来的?”
“那有什么难的,那丫头是表面机灵,其实愚蠢,要骗她出岛只需要一丝前世的因果。”
圣母回忆着:“你知道曜炀宫的穹顶柱和天界的穹顶柱有关系,但考虑过是什么样的关系么?我告诉你,是同一根。穹顶柱中有司药神官的亡息,我只消放大她在这方面的感官,她自己就找去了。”
“哦,顺便一说,穹顶柱乃是混沌初开第一柱,由我地心火和天雷火合炼而成,守护了天界数十万年。但它亦有因果,小麒麟的出生和司药神官之死便是它的劫,一个叫它应劫而碎,一个叫它不能再复原如初。天神只得以雷火和妖火将它重塑,立于曜炀宫温养着,看似是它守护了妖族,实则妖族也守护了它,两者唇亡齿寒。至于穹顶柱中关于天命妖王的预言,那是天神注入的,你该明白吧,什么叫预言,就是谎话,用来骗小鹏鸟卖命的幌子罢了。”
“是么?”
卖命的幌子。
说得多轻松,多么“众人皆醉我独醒”。可惜江晏信了这幌子,也已经为之卖命了。
宋彩不由收紧了手臂,心口疼得无以复加。
“你们母子俩,谁又比谁强在哪里?他身为天神,本不该有所偏爱,却生了一颗凡人之心,注定有所偏爱。你身为圣母,本不该嫉妒嗜杀,却因为接受不了儿子的偏爱造下数不清的杀孽!你们一场闹剧,害得整个天下抖了三抖,数以万计的生灵死于一旦,很好玩吗?很好玩吗!”
圣母板了脸:“你可以这样议论天神?谁给你的胆子?”
宋彩大笑:“给不给我胆子我也议论了,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我光脚的还怕穿鞋的?”
僵持了一会儿,圣母遽然换上一张笑脸:“行吧,你年纪小,我不跟你计较。刚才不是聊得正开心嘛,继续说,你还有什么疑问也可以问我。”
宋彩倒真有个问题,也不同她客气:“大泽宫里是不是还有你的内奸?”
“内奸?”圣母噗嗤一笑,“没有,哪有什么内奸啊。”
“那你是怎么拿到蛟王血的?这具身体又不是漏斗,血液进来了,消化了,还能再转移到你的手里?”
“这个啊,是‘一劈两半’的药壳的功劳,那东西能吸血。好啦,说完了半妖该说灵兽了,接着说,我听着挺有意思。”
宋彩愠恼:“我不是天桥底下说书的。”
圣母眼神一转:“好吧,要不然我去天桥底下找几个说书的?”
她语带威胁,宋彩只好梳理了一番。
“对付灵兽你采用了同样的手法。他们一族和你在冰火炼狱朝夕相对了几千年,你早就对他们施过咒,只可惜早些年你的元魂受到了重创,汲取不了他们的灵力,符文就一直蛰伏着,你也一直被镇压着。后来你的元魂恢复了,又找到了眦昌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同伙,就开始在迷巢窟下面培植势力——那些血藤。”
“前几天你操控血藤去过曜炀宫的练兵场,在结界外面制造了动静,引得一个灵兽出去查看,趁机偷走了他的血,对灵兽一族设咒增强了符文的效力。你怕我们及时发现,在咒法没成之前断绝他和族群之间的血脉联系,就消除了他的记忆,等到咒法成了,他发现自己的力量开始消失的时候再去禀报就已经晚了。”
圣母应和:“是啊,灵兽原本来自于四海八荒,血脉联系也不算强,但好在我已吸收了半妖的全部力量,以长补短,勉强成功了。你说的大部分都是对的,但有一点需要更正。”
“哪一点?”
“他们身上的符文并非由我所设。”
符文乃是天神的手笔。
他当年封印圣母时用的即是三族之力。那也是一种咒术,把圣母的力量分散于几十万员身上,必然会在每一员的身上都留下符文,就算其中的某一员死了,通过血脉传承也能发挥同样的作用。
圣母说:“我的身上也留下了符文,你见过的,每一个符文都代表了三族中一员的力量,所以好多好多啊,数也数不清。”
宋彩道:“三族之力阴阳相斥,又水火互融。当他们歃血为盟的时候,存在于你身体中的这股斥力才算真正消失,你拿回去的力量才能被消化掉,将它们融合为一,化为己用。是吗?”
圣母露出欣赏神色:“对,一点不错。歃血为盟的主意是不是你提的?我都说了吧,多亏有你,不然我的计划不能如此顺利。”
宋彩脸色微僵:“我还有事不明白。我是人类,不在三族之中,为什么会有和江胁一模一样的额印?”
圣母:“那个不必太在意,那是我用咒术操控过的痕迹。施予江胁是为了防止他阴我,施予你,纯粹是为了保护你,防止你太没用,早早把自己给作死。”
宋彩若有所思:“原来如此,这么说,这其实是你赠予我的力量。”
好一会儿,两人没再说话。宋彩的思绪不知飘到了哪儿,摸了摸怀里人冰凉的脸,不经意摸到了攀爬上来的几片绒羽,表情竟有些奇异的释然。
圣母叹着气:“易灵体,小鹏鸟的死对你打击很大啊。想开些吧,就算我不利用你,你们也不会有好结果的,人妖殊途,三岁小孩都知道。还有啊,你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到重点,我等着听你说咒术跟牛舌草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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