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麦要发芽
明明经商者说话最讲究分寸,尤其面对唐立明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就算心有不满也会装出恭敬和气的样子,傅程言却直言不讳到不留情面的地步。他知道眼前的人是堂堂大帅,知道对方有一百个弄死他的法子,但他并不怕他。人在保护想保护的人时会变得格外果敢,而唐浩初正是傅程言想保护的人,是他放在心尖子上的宝贝,之前在病床前抱着他的时候,他就在心里发誓要用尽全力护他平安健康,要付出一切让他快乐如意,不允许谁再伤他一分一毫。会提到杨禄,显然就是故意把话往重了说,冒着将人惹恼的危险也要警醒唐立明掂量大局,正如他父亲傅卓一样,哪怕再偏心傅安星,也会因家族利益而不敢轻举妄动。
意外的是,唐立明没被惹恼,也没有翻脸杀人。短暂的惊讶之后,唐立明甚至再次笑了起来,这一回的笑明显比之前装出来的和蔼要自然的多,看着傅程言道:“你还算配得上浩浩。”
傅程言没有因这句突如其来的夸奖而放松,神经反而绷得更紧了。——谁知道对方是真心称赞还是假意反讽,只感觉唐家人这千转百回的性子大概真的是祖传下来的,唐浩初的情绪就经常转得让他猝不及防,琢磨不透。
而唐立明的话题再次转折:“你说益州百姓都愿意服从浩浩领导,中州民间对他的评价也很高,——都是怎么评价的?”
傅程言被转的微微愣了愣。他的神经依然紧绷着,甚至在脑子里迅速想了好几个对付唐立明的法子,但对方既然退了一步,他也不能不给面子,尽力用平和的语气答:“评价他年少有为,英俊聪慧,智勇双全……”
这些当真是民间的评价,而非爱人滤镜,只不过傅程言自动隐掉了‘风流无情’这个词。而唐立明听着别人夸儿子,看上去似乎比夸自己还愉悦和得意,微眯起眼并扬起下巴的动作和唐浩初如出一辙,让傅程言隐隐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忍着奇怪继续把话讲完,待讲到最后一句‘是百年难遇的军事天才’时,只见唐立明似乎得意的都快要飞起来了。
傅程言这才意识到究竟是哪里奇怪,——唐立明如果真的偏心,怎么会把北州军的精锐部队全拨给唐浩初统领?怎么会在唐浩初出事后第一时间调动直升机和医生?又怎么会在他一个外人面前坦诚自己更偏心九姨太母子以及想让唐浩初交出兵权这样的大事?
其实傅程言想的没错,唐立明的确偏心,——把心全偏到唐浩初身上了。若傅程言能去帅府,看一眼所有姨太太对唐浩初小心到堪称卑微讨好的态度,就能知道所有姨太太加起来的话语权也比不如唐浩初轻轻点一下头。唐立明绝不可能把继承权给除了唐浩初以外的任何人,为了能让唐浩初顺利接下他的位子,他明里暗里花的功夫甚至比看上去的更多。
毕竟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是从四岁半那年接到身边后就由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几乎把所有父爱和抚养孩子的耐心都倾注到了长子身上,再也分不出多余的给别人。既然儿子已经答应过会给他生个孙子,所以他不会干涉他的私生活,也不在乎儿媳妇的性别,他在乎的是傅程言的身份,——若对方是个好拿捏的普通人就罢了,偏偏是顺兴商会的掌权者。
商人重利,傅程言能领导顺兴商会发展到如此庞大的地步,绝非简单货色,谁知道他是不是包藏什么祸心,是不是看中了浩浩的权势地位才刻意接近,若他知道浩浩将来不会继任大帅,说不定就直接放弃了,也省的自己在儿子那边当坏人。
可眼下唐立明听傅程言夸儿子夸的很满意,甚至忍不住也跟着夸起来:“浩浩从小就特别聪明,五岁就会写诗了,连知名诗人都说写得精妙绝伦,十二岁就自己开工厂,赚了好多钱……”
——傅程言基本确认唐家人千转百折的脾气是祖传下来的了,短短一会的功夫就能换好几张脸孔,比如唐立明此刻的骄傲得意就和早先的神色相差甚远。傅程言甚至对他下一刻就再次突转话题的行为见怪不怪了:“你当真舍得把顺兴商会的所有资产全拿出来给浩浩?”
“对,”傅程言点头认真道:“只要浩初需要,随时都……”
话没能说完,因为门口突然传来了说话声和脚步声,唐立明不悦地皱起眉,“谁在外面?”
——只见唐浩初从门口探出了小半个毛茸茸的脑袋,旁边还跟着唯恐他出什么事的刘英和警卫。
唐立明脸上的不悦不受控地变成了担心和疼爱,站起身大步走到唐浩初身前,“醒了?怎么伤没好就乱跑?”
唐浩初先看了傅程言一眼,才看向唐立明道:“我听刘英说爹爹来了,当然要第一时间来看你……”
什么过来看他,是来看看傅程言有没有被他怎样吧,唐立明看破却不说破,只道:“胡闹,一不小心扯到伤口怎么办?伤口疼不疼?”
“不疼,”唐浩初听见父亲的声音就下意识的想撒娇,软软说:“我有点饿了。”
傅程言也面带担心地走到了唐浩初身前,话音正好和唐立明的话音重叠在一起: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我让人去给你做。
“我想吃香辣蟹,”唐浩初边想边说:“还有牛奶布丁……”
大概是怕再次撞车,唐立明先瞪了傅程言一眼才说话:“受伤了不能吃辣,也不能吃海鲜。”
全世界最宠他的两个人都摆在跟前,唐浩初自然任性到肆无忌惮,不满地鼓起腮帮子,“我就要吃,谁说不能吃的?”
唐立明忍不住手痒地捏住儿子嘟起来的嘴巴,“乖乖回床上去,我让人给你煮点安神补血的粥。”
唐浩初被捏成了小鸭嘴,却还是哼哼唧唧地表达不满,“我才不要喝没味道的粥……”
鼓着腮帮子哼唧的模样有种说不出的可爱,唐立明从儿子小豆丁的时候看到大,还勉强能对此免疫,傅程言却完全不能。傅程言本来就更喜欢唐浩初任性和闹小脾气的样子,——还是那句老话,并不是不喜欢平日里矜贵优雅高深莫测的他,而是会闹脾气的他能让他觉得心里更踏实一点,也更难抑制爱意,忍不住就柔声哄: “螃蟹的确要等几天才能吃,但少吃一点河虾还是可以的,我去给你做虾仁粥怎么样?再放点干贝,绝对会好喝,不会没味道。”
被顺毛撸的唐浩初乖乖点了点头。
“回床上等一会儿,我很快就做好了端过来,好不好?”
唐浩初闻言再次点头,并且很听话地回床上等着了。
傅程言看他乖乖听话的样子,简直能疼到心窝里去,又温声哄了一句便匆匆出去做粥了,唐立明却莫名有点不高兴,瞥了一眼傅程言离开的背影,不满地哼了一声。
倒不是因为儿媳妇不合心意的事,而是进一步意识到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不需要自己的事实,老父亲有点空落落的。偏偏又听唐浩初问:“爹爹,你们之前谈了什么?你没有为难他吧?”
“什么叫我为难他,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没事会刁难媳妇的恶公公吗?”唐立明眉头一挑,趁机告黑状:“我可没讲他一句不好,反而是他对我特别凶,甚至拿我去类比杨禄!”
唐浩初知道傅程言不是不懂礼仪的人,下意识说:“应该是爹爹先说了什么,他才会提到杨禄的吧?”
自知理亏的唐立明不答反问:“你就那么护着他?真要他了?”
唐浩初之前已经因为系统的原因抛弃过对方很多次,如今完成了系统任务,自然不会再和对方分开,认真点点头,“嗯,就要他了。”
唐立明语重心长的说:“你还年轻,年轻时的感情虽热烈,但随着时间流逝,就会知道一切不过虚幻。你听爹爹一句话,傅程言不是个简单角色,而你是我唯一重要的孩子,我怎么放心让你将来被这样有手腕又有心计的人左右?”
唐浩初朝唐立明笑了笑,那笑眯眯的模样好看极了,哪怕是唐立明瞧着也舍不得让他有半点不开心。而且唐浩初还像小时候那样拽住了唐立明的袖子,然后道:“爹爹,我知道您疼我,也知道您说的做的都是为我打算,但您真的不用担忧。若说这个世上除了您之外还有谁绝对不会害我,那个人肯定是傅程言。不是因为我喜欢他才这样说,而是基于他本身,就算您不相信他,也该相信我的眼光和判断。”
傅程言正好在门口听到了唐浩初的话。
尤其是听到‘喜欢他’这几个字,心里升起了难言的幸福和喜悦,却又有种惊喜过头的不安和不真实感。傅程言平日沉稳又精明,别人看到的都是他自信从容的一面,然而碰到唐浩初之后,不安便开始如影随形。别的情侣确定了恋爱关系或互通情意后就能安下心来,到傅程言这里,被分手时各种不甘和放不下,听到唐浩初亲口说喜欢他了,依然不能放下心,得更谨慎地看着守着藏着护着才行。
于是整个吃粥的过程唐浩初都感觉傅程言一直看着他没移开视线,一抬头便能对上对方深黑的双眸,不由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有,”傅程言摇摇头,“我就是想这么一直看着你。”
说话时眼睛依然望着唐浩初,眉间藏着化不开的感情,眼里也满是爱意。换成别人肯定会有点害羞或不好意思,唐浩初却完全没有,还故意直白的说:“就这么喜欢我呀,要时刻盯着才行?那我之前没醒的时候,你是不是特别特别担心,怕我再也醒不过来了?”
傅程言没有答话,却凑过身来,唇就停在距离唐浩初嘴唇不到两厘米的地方,见他睁着一双大眼睛没什么反应,便吻住了他的唇。
柔软的触感就像棉花糖,而傅程言感觉自己的心也像一块被火炙烤的糖,连坚硬的外壳都化成了糖汁,甜得腻人。
“我没有怕,”他若不在了,他就陪他一起走,所以傅程言当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很想你醒着的样子,快想疯了。你睡着的模样虽然乖,但我心疼……”
话音本就因亲吻而含糊不清,何况唐浩初半个身体连同耳朵一起被亲软了,听不清楚话,连呼吸都有点困难,忍不住推了推傅程言。傅程言停下来,深吸一口气稳住身体的躁动,然后像爱抚一只小奶猫一样,极其轻柔地一遍遍轻抚心上人的后背和头发。
小奶猫被哄睡了,睡眠时深时浅,所以迷迷糊糊中总感觉有人在亲他。对方一会儿亲亲额头,一会儿亲亲鼻子,甚至还舔吻他的唇,感觉就像一只大狗在舔人一样。
但大狗不止会舔人,更会照顾人,唐浩初被傅程言照顾的娇气极了,往往一天下来不仅脚不沾地,连手都不用伸,甚至连唐立明看着都有种要被宠坏了的担忧。
大概因为被傅程言照顾的好,医生和药品用的也都是最好的,这几日唐浩初恢复的很快,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日常行动基本没问题。与此同时,中州那边的特务发了很多情报过来,显示中州依旧处于一团乱的状态,而且一日比一日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