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放鸽子
三人对视一眼,为首那人又问:“我每年也来汾州做买卖,怎么今年忽然就有了家家畜鸡鸭鹅的风气了?”
于是就得到了‘陆公祖甚喜食鸭’的肯定回复。
因店里很是繁忙,都是冲着这家店做的‘连知州都爱’的鸭肉来的,三人也不好拖着这伙计太久,问了最好奇的这几个问题后,就只好放人走了 。
“这陆公祖,”他们下了结论:“若不是个极能吃的饕餮,就是太得人心了。”
若说一个才上任不过半年的知州,就能得民心到这地步,他们是难以相信的。
但要说名扬天下的状元郎是个饕餮,他们也觉得……同样不太靠谱。
怀着淡淡的疑惑,三人很快就等来了送上来的饭菜。
在美美地饱食了一顿后,他们倒是一致认同了‘此店做的烧鸭、确实别有风味’这点。
临走时,他们还专程买了二十只已熏制好、可存放个数月的肥鸭,准备沿途售卖。
哪怕卖不掉,他们送亲朋好友,或是自己销了,也挺不错的。
在集市上逛着,仔细挑选货物时,他们还发现市面上多了好些从前不见的商品——什么知州绒被,知州绒枕,知州绒衣的。
但凡是羽绒制品,都清一色地打着知州名头,各个自称曾有知州宅里的下人、来采买过他们摊档货物。
当然,这样的话他们要真信,那就是傻子了。
来这大半天后,三人也渐渐适应了远远听得城外传来鸭子的‘嘎嘎’叫声、城里多了许多跟鸡鸭鹅相关的制品的新景象,变得很是淡定了。
三日后,他们恋恋不舍地离开这所充满各种各样的美味鸭子的州城时,所带的货物,除了以前惯例会采买的汾州特产外,几乎全是同鸭子相关的特色商品。
这几位客商的经历,当然不是独一无二的——同样的惊奇,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但凡是过去来过汾州,都会先叫数量忽然暴增的鸭子大吃一惊,然后就乐得到处闲逛。
作为始作俑者的陆辞,也完全没想到效果会好成这样。
……亏他辛辛苦苦地做了那么久的农业经营规划。
结果是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栽柳柳成荫。
最后效果拿来一看,竟还不如他对外正经公布自己一直引以为羞的饕餮名头、再宣称自己爱食野养的禽鸟,要来得显著。
不过他平心静气地一想,也多少能理解其中缘由了。
要改变农人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种植习惯,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偏偏还不能操之过急,一旦施压过度,怕是会起反效。
但让他们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多养上几只既能帮着捉虫,平时还能下蛋的鸡鸭鹅的话,却是很简单的。
毕竟它们不用多操心,顶多偶尔喂上一些,大多时候让它们自个儿去水塘里也好、去地里也罢,吃草捉鱼便能养活。
等它们长大下单,孵出新的小鸭后,多的公鸭就能捉去城里卖了。
哪怕陆知州瞧不上,州城里林立的饭店酒楼,也多的是愿投其所好、专门研制相关菜色者。
——根本不愁无人肯收。
况且,就这么豁出去后,自己的吃货名头是闹得满城皆知了,但好处也十分明显。
在三管齐下的情况下,原是最大隐患的蝗虫卵就倒了大霉。
它们根本没等来孵化的时机,就被冲着奖励去的农人给挖了出来,烧了大半。
剩下的里头,又被无孔不入的鸡鸭鹅,给硬生生地从犄角旮旯里扒出来吃了。
就算有那么一点漏网之鱼,怕是也掀不起任何风浪了。
在农人多养鸭后,不但经济上多了一样可持续发展的商品,州城里多了许多与家禽相关的菜式。
连他这好口腹之欲的,在每顿有鸭,日日有鸭,换着店子连吃了一个月后,也终于有些腻了。
这么一来,也彻底坐实了他爱食鸭的说法。
农人养鸭,也跟着更勤快了。
唯一为此感到有些烦恼的,恐怕只有狄青。
他常奔的附近山头,几乎都被农人集资,找官府租赁了下来,专门蓄养家禽。
背书之事,虽在经历过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的、堪称无比痛苦的背诵过程后,他艰难地记下来了,可不但背得磕磕绊绊,还真真是不求甚解的。
他每在床上躺一晚,就觉得脑子如同一个漏斗一般,往外悄悄地漏好不容易死记硬背下的内容。
最糟糕的是,他根本不知下回见到无比忙碌的陆知州会是什么时候,也不知何时会被对方考校!
若是当陆辞考校他时,他已忘了大半,那岂不是白受了这么久煎熬,还是让对方失望了?
在过了小半个月这样的日子后,狄青实在受不了了,干脆向夫子虚心请教自己不懂的地方。
他是发现了,自己看不懂的部分,虽然勉强背了下来,但也记不牢靠。
相比之下,倒是自己能理解的那些,背起来也很轻松。
对勤奋好学的学生,恐怕就没有夫子会不爱的。
尤其一听他年纪虽小,就已自学着背了《春秋》和《礼记》时,夫子甚是惊喜之余,教授起来也是尽心尽力。
而远在密州的柳七,在三月初的某日放衙后,因忙完防蝗之事,难得闲得发慌,去街上闲逛时,就发现了特意标明是来自汾州的熏制鸭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