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放鸽子
虽说张亢主动挖掘出的这条路子存在一定希望,但具体操作起来,并不需多少人力作辅。
那为防万一,在事成之前,恐怕还是低调一些,让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朱说叹了口气,歉疚道:“我虽是绝无逼问之意,却仍令陆兄为难了。”
“绝无此事。”陆辞在他肩上轻轻一拍,温声道:“分明是朱弟太客气了。”
不论为何,陆辞都为斗志高昂的张亢做到了绝对保密,亦在明面上给他委派了别的任务,免去后顾之忧。
张亢对此心知肚明,在领情之余,更是摩拳擦掌,下定决心要将这条路子给打通了。
正如他与陆节度所料的那般,那位最近颇为得宠的郭丽,之所以如此高调,的确是在为自己寻求后路。
温逋奇有多喜新厌旧,从其府中妻妾之众,就可见一斑。
郭丽遭其强掳而来,不仅被坏了名誉,还被毁了姻缘,落得有家归不得的悲惨境地。
她性情刚烈果决,遭此横祸,心里可谓对他恨之入骨,又怎会甘心为其生儿育女?
于是自入府的头日,便狠心灌了一碗绝育药下腹,之后曲意逢迎,不过是谋求尽可能多的好处,以加快回归故国的时机。
奈何郭家人懦弱怕事,她竭力争取,他们却从起初的战战兢兢,到后来的感激涕零,甚至还由最初的畏惧,到后来的主动劝她早日诞下一儿半女,也好日后有个依靠。
听娘亲结结巴巴地这么劝时,郭丽简直如生吞了只蝇虫似的作呕。
她虽未当场翻脸,而仅是敷衍过去,将人送走,心里却是一寒。
她不得不清醒过来——这群见钱势便开眼的家人,是再信不过的了。
他们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荣华富贵,当家的兄嫂早忘了她的苦痛,爹娘更是只看重儿郎。
这样的家人,又如何会接她回家,甚至替她行复仇计?
但让郭丽放下仇恨,去抓住这份稍纵即逝的宠爱,她宁愿碰头死了。
正当郭丽因孤立无援,几感五内俱焚时,就有下人来报,道是苏家商号所养的那位马锅头携颇多货物,在外求见。
郭丽极为焦虑,哪儿还有心思似平日那样,不急不慢地挑选由大宋那流入的最新服饰?
她烦闷地摆摆手,便要命人打发苏马锅头离开,却在下一刻猛然改了主意:“……让他们进来吧。”
下仆早习惯了她仗着温逋奇的恩宠,便嚣张跋扈的模样,此时面无表情地一点头,便放了苏马锅头这一行人进来。
“要见上郭娘子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
苏马锅头一进帐,便笑嘻嘻地将身上沉甸甸的包袱放到了地上。
郭丽斜眼睨他,并未在意随他同入的那几名人高马大的汉子,只当是这回的马脚子罢了:“往常不是入冬后才来么?怎今年来得这么早?”
“今年冻得快些,若再拖延几日,路上得全被冻住了,骡马腿脚得打滑,肯定驭不得货。”苏马锅头随意扯了个借口:“来年等暖和些了,我才敢过来,总不能叫底下兄弟给交代了吧?”
郭丽厌烦地翻了个白眼,直言道:“你每年都得说天气苦寒,分明是想要个好价格罢了,何必装模作样呢?”
被戳破小心思,苏马锅头也还是笑哈哈的模样,狡辩道:“郭娘子说笑了,没有的事。”
郭丽倒也没趁胜追击,非让他下不来台不可,而是又斜他一眼后,就不再说话,专心看起了苏马锅头摊在矮席子上的新料子。
毕竟钱财皆是温逋奇的,也只有近来这极为短暂的一阵子,才肯为她挥霍了。
若不趁这会儿多买一些家什,留作日后逃亡和独自生活的家当,难道还要等到失宠后才买么?
花起令她恨之入骨的仇人的钱时,郭丽自是不会手软的。
只是猛一眼看去,她就觉得这些布料很是眼熟;在翻看一阵后,她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就一下落到实处了。
苏马锅头在说什么瞎话呢,这些分明就跟上个月带来的那批一模一样!
郭丽心里生恼,只觉诸事不顺,就连马锅头都敢来糊弄她了。
就在她脸色沉下,将要发作时,手指忽碰到什么不同于柔软布料的物什,令她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那是一张极不起眼的小纸条。
咦?
郭丽疑惑之下,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苏马锅头。
苏马锅头飞快朝她使了个眼色,大大咧咧道:“郭娘子好眼光!这正是最新的料子,可受京中贵女的喜爱呢。只是好衣裳还需好首饰搭,不知郭娘子的首饰盒里,是否还缺了那么一两件能搭配这身衣料子的珠宝呢?”
郭丽思维敏捷,虽还不知苏马锅头在搞什么把戏,仍是爽快地予以了配合,起身装作不悦道:“就你爱卖关子。进来罢!其他人都出去守着!”
对这位府主新宠的喜怒无常,下仆们具都习以为常了。
到底是要打开她那极其宝贝的首饰盒,会将下仆撵走,也不奇怪。
几人对视一眼,便一脸漠然地一同出了房门,在门外守着了。
横竖有他们在这看着,她再跋扈,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而是苏马锅头是常年往返这条茶道的常客,与吐蕃各部的达官贵族做过不少大生意,不可能做出惹来杀身之祸的蠢事来的。
他们不知的是,当这帐中的所有吐蕃下人一走,郭丽便瞬间变了脸色:“说吧,你这么神神秘秘的,是要搞什么花样?”
在得了陆节度的小小承诺,又拿了张亢不少打点的钱财后,苏马锅头还是极讲信用的。
他亦将方才那玩世不恭的嘴脸一收,客客气气地冲一身马脚子打扮的张亢一抱拳:“接下来如京使要说的话,我便不越俎代庖了。”
也幸亏张亢虽是文官,却生得肥大魁梧,力气也不小,干得动马脚子的苦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