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放鸽子
若遇吐蕃联军征讨夏国,能得成果,那是意外之喜,也是个十足的下马威;但若不成,大宋这边显然也不愿伤了御敌的根本,得不偿失。
这么一来,抽调京中并非必须的辇官充入禁军,派往西线协同宗珂作战,就成了赵祯最可能做的决定。
但——
陆辞含笑道:“要让这群只给达官贵人抬惯了轿子的所谓‘兵士’,前往流血破命、风沙飞扬的塞外出征,恐怕难如登天。”
狄青却道:“无碍。”
若要论身家背景,这群养尊处优惯了的辇官,是怎么也比不上当初的万胜营的。
能当上辇官的,哪怕只是个荒于嬉戏的花花架子,体魄上起码能过得去。
“不从者,军法伺候。”狄青面无表情道:“如今我为文职,难道一群武官,还能叫我一文官给练坏了?”就算真叫文官练坏了,难道还有脸面去京里诉苦?
听出这话里的腾腾杀气,陆辞惊讶地眨了眨眼。
……狄青何时学坏了?
第三百六十章
在这场刚有过最亲密接触的爱侣闲聊一阵后,在外玩够了的柳七、晏殊和欧阳修三人,也醉醺醺地回了陆宅。
柳七饮得最多,却是酒量最好的,因而还能自个儿走路,也勉强还能思考。
在撇下被大醉伶仃、只能被直接送回屋去躺着的俩位同行人后,他坐在厅里独自发了会儿呆,一拍脑门,终于想起还得问问陆辞了。
当他推门而入时,陆辞正懒洋洋地躺在摇摇椅上,狄青则坐在书案前,原本在念着什么。
早在柳七脚步声还远时,耳力过人的狄青已然捕捉到了,他默默将书卷放下,向大门方向抬眼看去:“柳兄。”
柳七睁着惺忪醉眼,软软地歪在门框上站了会儿,才迈着软绵绵的步伐入了室,倒是没忘将门顺手搭上,大着舌头道:“回、回来了。”
他转过头来,看到一脸佛系躺在摇摇椅上、对他连个眼神都欠奉的陆辞时,并没太过在意。
毕竟陆辞在非公务期间,总是一副慵懒得对万事不感兴趣的样子,这一路同行时,他可见多了。
“见摅羽贪了觉,遂、遂来问问。”
柳七磕绊着说完,觉占久了有些头晕,便在圆桌前落了座,就对上了狄青打量他的目光。
狄青寻思着的,是怎么把一身充天酒气、还明显醉得厉害的柳兄尽快送回房里,免得扰了公祖歇息。
却不料,在柳七的目光与他的正对上时,先是一愕,接着就露出个满是揶揄的笑来了。
似曾相识的一笑,顿让狄青悚然而惊。
柳七曾为风月场中的常客,眼力一贯过人,之前尚能发现不少蛛丝马迹,更何况是正面对着刚同心上人春风一度、这会儿还心花怒放、浑身都如泡在蜜糖里般,勾得无穷回味的情窦初开少年郎?
那简直再明显不过,全然逃不出他的法眼。
柳七歪歪扭扭地走近几步,在狄青略显警惕的注视下,先是想把胳膊搭在对方肩头,却后知后觉彼此身高差距有些大,未遂,极自然地改成了拍肩,挤眉弄眼道:“原来青弟将我等岔开,是独自贪欢去了?”
“证据确凿,”不等狄青答话,柳七已啧啧道:“可莫似上回那般糊弄愚兄——瞧青弟这春情荡漾的模样,决计是经一宿风流,食髓知味了!“
狄青紧抿住唇,也正因这个下意识的举动,他才意识到,原来方才他唇角一直不自觉地带着笑,脸也匆匆忙忙地绷住了,硬梆梆道:“柳兄误会了,并无此事。”
柳七挑了挑眉:“哦?”
他微迷了眼,紧紧盯着狄青面上神情,虽未直接表示不信,但言语神情,皆明摆着认定了狄青是在撒谎隐瞒。
“青弟素来老实,如何会骗你?”
一直一言不发,只闭目养神的陆辞,不知何时停下了摇摇椅的轻微晃动,从上头坐起身来,淡定解围道:“青弟自昨日起,便一直呆在宅邸之中,半步也不曾踏出,哪似柳兄风流快活,就快乐不思蜀了。”
陆辞老早就料到,不善骗人的狄青哪怕竭力绷着张棺材脸,也不可能瞒得过这方面嗅觉灵敏的柳七的。
在这么一位招蜂惹蝶的老手跟前,刻意叮嘱他去做些遮掩的伎俩,反倒容易暴露出更多破绽。
陆辞可就不同了。
跟狄青这个老实人相比,他扯谎编话,可比吃饭喝水都要来得轻松。
面对柳七不信的眼神,他轻笑一声,一派坦然道:“你若不信,大可自问仆从去——若这回再看走了眼,你日后可莫再自诩花坛常客,当少拿青弟揶揄了。”
“你素来宠青弟得很,替他遮掩的话,当然信不得。”
柳七着实无法相信,自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判断出错:“就他这模样,如何可能无事发生过?”
“爱信不信,”陆辞悠然地重新闭上了眼:“君请自便。”
“问便问!”
酒意壮胆,加上陆辞这气人的态度,柳七二话不说地一拍桌,起身往外问人去了。
目送一身汹汹气势的醉鬼出门后,陆辞很快又睁了眼,看向一副局促不安姿态的狄青,笑道:“柳兄都醉成那样了,你竟还能叫他看出破绽来?”
狄青虽知柳七从毫不知情的下仆们口中、决计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但方才一打照面直接就让醉得厉害的柳七窥破实情的经历,还是让他颇为不安,郁闷道:“青……亦不知。”
他刚除了唤‘柳兄’一句,压根儿就什么也不曾说,怎么却让柳兄一眼瞧出端倪来了?
看他满心忐忑的模样,陆辞先没忍住笑了:“你啊,若能拿出昨夜对我时,那面皮的五成厚度,就能轻松击退他刚刚的探问了。”
狄青一怔,陆辞已轻松道:“下回他再问起,你不妨直截了当地点头承认,道确有其事。”
“这!”
狄青愕然道:“怎好让柳兄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