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闻梓
到这里的记忆还算清晰，尚晨抽离的意识隐隐感到不安，这后面发生的事情像是被抹去了一样，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
十八楼的高度有些不胜寒，尚晨单薄的白色衬衫被风吹的鼓鼓的。他站到上面的一个小台阶上，翻过了老旧的护栏，低下头来看马路上的人来人往。
手腕上的刺青如今看上去可笑极了，尚晨用手抹了抹。
这是要干什么？尚晨疏离的意识开始感到一阵的慌乱，他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一步一步挪出台阶，半个脚掌已经悬空。
这操.蛋的世界……
尚晨闭上眼睛，双手松开护栏，纵身从十八楼的高空中跳了下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胸腔中的空气像是被强力的挤压出去一样，整块的肋骨几乎要断裂。他没有办法呼吸，双手无意识的想要在空中抓住些什么东西，只是徒劳。
十二楼、八楼、三楼……越来越近，离地面越来越近。一声闷响，尚晨重重的摔在了一楼的水泥地上，殷红的鲜血从他的身体各处汩汩的流出来。血泊面积大的吓人，他的四肢被弯曲成诡异的样子，右腿的腿骨被硬生生的折断了，露出里面森白的吓人骨骼。
路人的尖叫声在耳边回荡，尚晨想皱皱眉，却发现已经不能了。远处越来越近的救护车的尖锐声响刺破混沌，和着混乱的嘈杂挤进尚晨已经破碎的脑子里面。
尚晨游离的意识震惊而呆滞的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所有的记忆仿佛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一瞬间回到他的印象里。思维被扭曲成漩涡，绕着中心的黑洞变得越来越混乱。
他看着坚硬的水泥地面还有眼前不知道谁的艳粉色高跟鞋尖，艰难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好像这一辈子就交了夏文柏这一个男朋友……真他妈不值。意识像残烛一般彻底暗下去的最后一秒钟，尚晨想。
第68章 傲娇优伶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眼前的宽阔水泥马路忽然一点一点被撕裂开来，尚晨的“尸体”血淋淋的坠入了中间的那个深渊里面。
黑暗之中，无数的光点在他身旁炸开，开出五光十色的烟花出来。仔细看，那每一个细碎的光点里面都是尚晨之前的生活片段——笑着的、哭着的、落寞的、失意的……他那不成样子的身体被这些炸裂的烟花包裹，像是一副诡异而美丽的浓墨油画。
原来我是跳楼自杀的吗？尚晨的意识看着这一幅幅抽象而扭曲的画，仿佛有根一直紧绷在心里面的弦断掉了。
那之前那些都是什么？尚晨的思维凌驾于这混乱的一切之上，他呆呆的想——小九是谁？我又是谁……他不是说好了要一直一直陪着我的吗？我之前经历过的那些原来全都不是真实的吗？
……
信息的大量涌入让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尚晨茫然的往四周看看。他从来没有这样迫切的想看到小九的身影，“小九…你在哪儿？”
声音越来越大，尚晨像是即将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一样，他泪流满面撕心裂肺的呐喊着。
“小九！你在哪儿！”
“求求你让我看一眼好吗？！”
“我好害怕…小九，我好害怕……”
“抱抱我好吗？求你了，你在哪儿？你究竟在哪儿……”
……
可是这光怪陆离，写满了他悲欢离合的世界里面，尚晨看不见他最渴望的那一个人一眼。
身边原本鲜亮的颜色在一瞬间被抽走全部色彩，胸口疼痛的紧缩，悲伤和不安争先恐后的袭上心头。所有的画面在这一刻都扭曲成抽象的线条，像蚕丝一样一层一层的包裹住他，尚晨在继续往下掉……
他看见黎文生和沈立轩牵着手在黄昏散步；看见寇景焕在修道场上挥剑如虹；看见舒扬和朱美在台上灿烂的笑脸；看见张衢抓着金玲玲的小辫子笑着递给她一根鲜红的糖葫芦；看见陈天成挥汗如雨的对着镜头一次又一次的纠正自己的动作；看见周知抱起吴三里冲向医馆，给虚弱的他喂自己熬的补汤……
这一切的一切他都看见了，可是唯独没有看见自己和小九的哪怕是一点点影子……曾经熟悉而共同拥有过的记忆像是别人编纂好的故事，只是堪堪将他们俩摘了出来而已……
胸口的“蚕丝”越缠越紧，所有他们参与过的事情化身成残忍谋杀案的“凶器”，胸腔中最后一丝的空气似乎也要给挤压出去。尚晨眼球充血，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
心如刀绞。
尚晨最后看了这经历一眼，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
因果桎梏，起源相循。所有的回忆在一瞬间炸开，洁白的丝线像柳絮一样纷纷扬扬的落下，像是在这世界下了一场难遇的大雪，浩浩荡荡的盖住了所有的纷扰思绪。
一望无际的雪原中央躺着一具赤.裸的身体，洁白无暇。那身旁飘着一小团微光，起起伏伏。
光点炸开，所有的景象都似按了回放键，急速的倒退，以一种无声的姿态重新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
“慕容兄？慕容兄！”这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像是穿过了无数光年，再一次在耳边回响的时候，尚晨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周知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他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说：“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嗯……”尚晨的脑子嗡嗡作响，周知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总也听不清楚，他伸出手来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小九……小九！”尚晨喘着气从床上惊坐起，花白的视线一点一点的恢复，显露出面前的雕花床柱来，那是慕容唐在茶馆三楼房间的床，他好像又回到了这个世界里面。
周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差点儿掉到地上去。好在及时扶住了才得以坐稳。他抹了抹头上的冷汗，站起来再次将尚晨扶着躺回床上去。
“我……这是在哪儿？”虽然眼前的事物都无比熟悉，但尚晨刚才经历过那样浓烈的场景，纷乱的思绪一时间实在无法确认这地方的真实性。
周知细心的给他掖好被角，说：“这是在您的清辉茶馆。”他顿了顿，继续道：“方才慕容兄喊来的衙役已经将那群歹人押送至官府了，细柳也及时救了回来。大夫说没砍到要紧的部位，只是血出过多，伤了元气。”
周知当时一片泪眼朦胧中看见慕容唐将衙役带过来之后，自己莫名其妙的忽然晕了过去。
可惜那时的情形实在太着急，经人提醒后细柳被周知打横抱起，送到了就近的医馆包扎伤口。尚晨被小马救起，急急忙忙回到茶馆请了大夫过来，结果一睡就是一天，没见有醒来的迹象。
直到细柳那边渐渐的转醒过来，周知这才马不停蹄的赶过来看看慕容唐，恰好遇上他终于不再昏睡，于是便有了上面的对话。
“这样啊……”尚晨痛苦的揉了揉眉心，他尚无其余的心思去处理眼前的事情，于是便背过身去，轻轻的摇了摇手说：“周兄先出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周知欲言又止，最后做了个揖便小心的退了出去。
尚晨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想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带着颤音轻轻的唤了那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