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闻梓
0911恍惚之中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那背影熟悉而陌生，却让他打心眼里觉得可靠安心，甚至产生了想要走上前去抱一抱的冲动。
“你是谁？”
恍惚的梦境中那人没有样貌，巨大的水汽笼在他脸上，有的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他笑着说：“小泽，恭喜你进入总部呀！以后也要努力工作！”
那声音太熟悉，温暖的让0911想哭。他颤抖着想要追上他的步伐，可是脚底却像是灌了千斤重的水泥一样，眼看着那人越走越远，自己却留在原地连一句嘶哑的称呼都发出不来。
场景瞬息万变，血色忽然笼罩在纯白的空间上方。一道道的流淌着的血液似乎要慢慢填满这个玻璃一样的朦胧梦境。0911低头看见自己站在血泊当中，脚底生出无数双抓着他脚的苍白干枯双手。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可是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像要窒息的巨大恐惧一点一点的包裹住他，血越来越深，越来越浓，稠密沼泽的深处浮现出一张清晰的人脸，他开始对着0911说话。
“这个芯片……你一定要保管好…小泽，”那人的眼珠突出，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原本英俊而立体的五官此刻扭曲的不像话。男人张大嘴巴像个濒死的鱼儿一样拼命呼吸，口中挤出支离破碎的语言：“不要相信001，不要……相信他…”
脚边的一只枯槁人手挣扎出来扯住了那男人的头发，生生将他的脸往下扯了一寸，粘连着的头皮隐隐现出来，“一定…要把芯片……”
0911惊愕到说不出话，他跟前伸出了男人的手，那手掌慢慢展开，中央静静躺着一片带血丝的芯片。
0911僵直的弯下腰，拾起了那块腥臭粘稠的芯片。之间那男人虚弱的露出了一个微笑，“周景泽，好好活着……”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两三只人手纷纷将他的脸摁下去，红白的颜色显得刺眼而恶心。
血色沼泽中央冒出了几个透明的粘稠泡泡，男人彻底的沉了下去，嘴里咕噜咕噜的灌进不知道多少腥臭的血浆。0911拿着那枚芯片，惊心骇目的站在中央，周遭的浓烈色彩仿佛一点点褪去，手中的芯片竟化成了湮粉随风要一点点的飘走。
0911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泪，他慌张的双手合拢想要存下一点点，也不知是对谁说的：“别走，别走……”
可惜最终打开手掌，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嘭！”
审讯室的门被人粗暴的打开，0911心惊肉跳的从梦里面转醒过来，眼角湿润。
身材高大的男子从暗色中闯进来，身后还带了两个持枪的警卫。
他从容的掀开黑色风衣往审讯室唯一的凳子前面一坐，双手交叉摆在桌面上，拇指又开始不自觉的摩挲中指上戴的星尘戒指，他开口说：“芯片呢？”
“……不知道。”0911吸了吸鼻子，眼神恨恨的盯着面前的人，似乎要将这人盯的烧出个窟窿来，他双目赤红道：“你到底想要芯片干什么？！”
男人饶有趣味的看了0911一眼说：“既然你想要知道，那我不妨告诉你。”他嗤笑一声说：“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因为总系统的选拔机制，导致总部现在几乎要人满为患。”他顿了顿道：“可惜选上来的很多都是废物。”
“芯片丢失之后，总系统依然还在选拔，只是还原功能丧失了，”男人挑挑眉说：“现在的任务越来越少，电波转化的资源也越来越稀缺。然而总部依旧养着这么多无所事事的蝼蚁们，实在是让人厌恶。”
“可是那些已经被总系统还原的人，他们已经是活生生的生命了！”0911仿佛往下猜到了他要做的事情，更加激烈的争辩起来。身子不要命似的往前探，绑着他的铁链哗哗直响。
“是又怎么样？我也没有否认。”男人好笑的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蹭着自己的戒指，“可是，既然能还原过来，不就能还原回去吗？”暗淡的灯下，他的眼中闪动着狂热的光。
若是得到芯片，便能轻易将里面的程序反转过来。总部中的职员将再次被化成电波能源，填充一个野心家永远也填不满的黑洞般的欲望。
“哈！算了，干嘛要多废话。”男人收起了一开始还带着的薄凉微笑，身子往后一靠，神情慢慢转为阴桀，“你不愿意也好，愿意也好，003已经接手了你手上的任务。接下来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过，据我所知，他的幸福指数已经达到百分之八十五了？”男人轻轻的冷笑的一声，昏黄的灯光照到他胸前，那块黑色的牌子上深深的刻着他的编号“001”——他虚伪的叹了口气说“好像，也就最后一点时间了对吧。”
0911震惊的抬起头来，一张俊秀的脸上爬满了怒火，无数的情绪在眼底滔天暗涌，“你不准动他！”
001颇为可惜的努努嘴说：“可是我已经动了呀。”他无奈的一摊手，似乎不屑于再与0911交谈些什么，于是“哗”的一声推开凳子站起来道：“说出芯片在哪儿，或者永远再见不到他。”
“我相信这只是时间问题，”001往外走的身形顿了顿说：“这可不是威胁，是等价交换。”他回过头来朝0911礼貌的笑了笑，目光里是冷冰冰的寒意。他转身，带着那两个警卫走出去了。
门再一次被响亮的关上。
“啊！！”胸腔中的怒火无处发泄，0911大口的喘息着，他瞪着那个慢慢消失的背影生出了这辈子最浓烈的恨意。捆着手脚的铁链发出“叮当”的摩擦撞击声，就这样持续响了好一会儿。
风依旧往审讯室深出灌，依旧的闷热潮湿。
冲动之后是突如其来的寂寞和冷静。0911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到脚泼了个遍，原始的荒谬怒火也顺着这冷静渐渐平息。
他像只被囚禁在铁笼中的猛兽，意识到自己永远也没办法逃离之后只能低声呜咽着舔舐伤口。
尚晨……还是总部？
0911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个为了埋入芯片而造成的浅浅白色伤痕，久久的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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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像轻纱一样流动着，昏而温柔。微风一丝一丝的吹起尚晨额角的发。他身体恢复了大半，现在正坐在茶馆三楼前的小桌子上看乍起的天光。
003昨天对他说的话又一次回荡在自己耳边。
“是的，你已经在原来的世界去世了。很抱歉用这种方式告诉你，其实这个任务在一开始就是欺骗，你从来就没有任何的机会再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任务完成之后，你只能消失，化成千万能源中的一个小光点。”
小九原来一直都在骗他吗？尚晨勾起一个有些苦涩的微笑。他忽然想起之前小九那样信誓旦旦的对他说——一定会在一起的，我们一定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那时候的誓言在现在回想起来，尚晨自觉的有些好笑。
可是为什么，听到003这些话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生气。而是发了疯一样的想要见到小九哪怕一眼，紧紧的抱住他，再一次感受他胸膛的温度。
他轻轻的低下头去揉了揉眉心——被骗被辜负的次数多了，也就没有力气再生气了。只是心脏还是揪着疼，一点一点的几乎要渗出血来。
身后房门传来轻巧的响动。回头发现003扶着门框笑吟吟的站在那儿，绅士的对他道：“早安。”
尚晨苦笑着点点头，欠身让了让，003便在他旁边坐下来。
“昨天的事情都想清楚了吗？”003的声音轻而温柔，仿佛有一种镇定人心的作用，他说：“如果考虑好了，我们就进入下一个世界。如果你不想这样的话，我手上还有一个芥子世界，你大可以告诉我你想要怎么样的环境。以我的能力，按你的意思模拟出来还是不成问题的。”
“尚晨，你可以在那个芥子世界里面一直没有烦恼的活下去，再也没有任何的东西能让你这样痛苦。没有人能找到你，伤害你，”003的调子不知不觉就带了一点儿蛊惑，他像个循循善诱的老师，微笑着引导对方顺着他想要的方向走，“只有无止境的快乐和安心。那里是伊甸园。”
尚晨跟着他的思维望向窗外发了好久的呆，他的目光好像在看那不远不近的云，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良久，他终于低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我……还是去下一个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