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迎阳
南若心头猛然泛起一股恐惧,遏制不住朝后退了一步,忘了后面是墙,撞出咚的一声响。
太子立时伸手扶他,却在碰到衣服布料时缩了回去,只投来担忧关切的目光,还有几分惶惶。
南若仿佛被烫到,飞快移开了视线。
他被吓到了,被太子汹涌如海啸般厚重的感情。
说来可笑,他前世一个以写情造CP出名的编剧,却并不信什么情爱,尤其什么只教人生死相许、一见某某误终身、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云云。
他从小到大见到所有轰轰烈烈深情厚意都是在电视里,现实中他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爱情,长辈大部分都是搭火过日子,即便为人人称道的外公外婆,年轻时也有过波折,只是老了相依相偎,在年轻人眼里反倒被贴上了爱情的标签。
同辈人大半栽进了婚后柴米油盐的鸡飞狗跳里,尤其他所在的圈子,好男人已经成了一种人设,用来等待营销。
快节奏的时代,南若所见皆是一见钟情(见色起意),一段感情来得快结束的也快,网络上满屏渣男渣女绿茶海王,选择独身和不婚的人越来越多。
他不否认几十亿人里肯定有因为爱情而在一起的情侣夫妻,可他没看到,他看到的皆是负面,叫人艳羡从校服走到婚纱的好友夫妇实际早就分房而居,人前恩爱人后各找玩伴,失恋抱着他歇斯底里痛哭的助手没几天神采奕奕又开始了新恋情。
而人矛盾的地方就在这里,不相信却又怀着期待,只是南若将这份期待放到了自己的剧本里,交给笔下的人物帮他实现。
可现在,太子告诉他有,并且摊开给他看。
如此浓烈如此炽热,以至于他第一反应是恐惧。
被关在瓶子里的恶魔十年时想给救他的人实现一个愿望,百年时给长生不老,千年时给金山,万年时却只想吃了对方。
同样期待过久的南若不想吃人,只有胆怯,恨不能躲得远远的,谁也别想来“害”他。
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闻宠若惊:这样的感情竟然真的有,竟然真的降落在了我身上!
太子眼中掠过浓浓的悔意,他不该说出来的,果然谷哥儿厌恶他了,巨大的痛楚袭击了他全身,紧握成拳的手抖了起来,咬紧牙根,不让自己发作。
暗哑的嗓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便当我癫症发作,脑子不清醒……”
话没说完,咬住了自己的手,高大的身躯痛苦地躬了起来。
南若一惊,立刻上前弯腰去看他的手,赶在咬破之前按住他的牙齿:“松口,快,松口。”
牙齿非但没松,还连他塞进去的手指一起咬了一口,这回可比之前狠了许多,南若禁不住嘶了一声。
牙关瞬间松开,太子目光恢复清明,看着南若手指上的咬痕面上掠过一抹惶然,捧起他的手:“很疼吗?”
小心翼翼地揉了揉:“还疼吗?”
待反应过来自己握了对方的手,又迅速放开,怕在那双杏眼里看到厌憎。
南若何时见太子露出过这样的姿态,比他还高出半个头的人不安地蹲在他面前,仰头想要看他又怕看他,像做错事不知所措的孩童。
一股怜悯之情不可抑制地涌上了心头。
南若吃软不吃硬,而且最受不了美强惨,前世他写得最好的就是这类角色,几乎每个剧本里都有。
男人的劣根性:劝风尘从良,拉良家下水,他偏前者,大约幼时看多了拯救世界的动画,深怀救人于水火的英雄情结,以至于看着太子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不受控制的软了下来。
忍不住叹了口气。
太子立刻将目光移到他脸上。
南若蹲下来,尽量让语气保持平静:“给我一些时间,今日之事太过突然,殿下总得让我想一想。”
太子似难以置信的呆住,而后整个人仿佛重新活了过来,开口声音嘶哑:“好。”
“我们先出去,殿下明日还要守灵,得早些歇息养精蓄锐。”
太子立刻点头。
南若松了口气,扶着他站起来,而后退下一阶,示意太子先走。
太子有点失望,却不敢惹他烦,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地下室。
外头黑漆漆一片,柜门一关,只能借着月光看到彼此的轮廓。
南若假装感觉不到太子仗着黑暗犹如实质的目光,道:“臣不便与殿下一道露面,先回去了。”
傅卓过来:“你记得路吗?我送你出去吧。”
“不用,我记得。”南若拒绝,向两人拜别,沿着来路出了宫殿。
太子看着他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才收回了视线,脚下踉跄,扶住阵痛的头。
“表哥!”傅卓忙去扶他,又扭头想叫南若回来,被太子钳住了胳膊。
“别叫,一会儿就好。”
傅卓避开他胳膊上的伤,将他扶着坐到椅子上。
太子按压着太阳穴,欣喜过去,忽又后悔起来,他不该说的,他这副样子能给谷哥儿什么呢,反而成了他的妨碍,若没有他,谷哥儿许会过得更好,尤其想到也许有一日他会伤害到他,巨大的无力感袭来,面上浮起颓然。
错了,错了,他不该点破。
痛苦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忽然传来脚步声,却是南若又折返了回来,迎着太子怔愣的目光走到他面前。
“未免殿下在灵前发作被那帮言官抓到把柄,臣这几日会想办法待在福宁宫,随时等殿下宣召,殿下?”
太子一眼不眨的看着他。
南若便只好叮嘱傅卓:“若有不对,及时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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