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渚
“我知道。”蔚鸿之转移了话题,“想吃什么?”
饭后他们回到车上休息了会儿,等到医院下午上班,蔚鸿之在雀宁的陪同下去了精神科,雀宁作为陪同者先到内室和医生单独说了些什么,等他出来后,蔚鸿之才进去。
出于保护病人**的目的,诊室的内室就只有大夫和蔚鸿之两人,蔚鸿之关上门,顶着医生观察中的目光,轻松自在地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他刚才应该给您说的怀疑我有妄想症吧。”蔚鸿之毫不隐瞒,对医生笑笑,道,“请问我需要做些什么检查来配合诊断呢?”
内室的门被打开,在外面等待的雀宁激灵一下抬起头,他赶忙站起身,看到蔚鸿之和医生一前一后的走出来。
诊室的隔音做的很好,雀宁在外面完全听不到里面发生了怎样的对话,但看到蔚鸿之和平常无异的表情,他的心霎时不妙地揪起。
“经过目前的诊断,这位先生在精神上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医生用温柔的声音说出让雀宁绝望的论断,“至于您给我说的那些,已经全都被这位先生给否定了。”
“麻烦大夫了。”见雀宁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蔚鸿之赶紧揽着他肩膀,半推半搡地带着他离开诊室。
“你没给她说跟我讲过的那些吗?”走廊上,雀宁问道。
蔚鸿之无奈:“我要怎么说?秘密只说给你一个人听就够了,但是大夫给出的结果也很明显了吧,刨去这一点,我在精神上再正常不过,我向你保证,灵魂互换绝对不是我的妄想,具体的细节还没来得及和你说,总而言之,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让你慢慢相信的。
雀宁用力闭上眼,喃喃道:“可我不想相信,我宁愿是你精神出了问题,都不想相信那一套说辞。”
他悲哀话语中透露出的脆弱太过易碎,蔚鸿之忍不住上前一步,用力给了他一个拥抱,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能用体温去慰藉遭受重创的雀宁。
脑CT的结果也已经出来,专家说蔚鸿之脑子里的淤血相比起最开始已经被吸收了许多,以目前的大小想必再过一个月就可以被彻底消失,是不太可能压迫神经造成昏睡症状的,如果想要探究原因,还需要做更多更深入,更细致的检查。
这一次,雀宁没有再坚持,他大概知道,就算他压着蔚鸿之把所有的检查都做了,得到的也只能是一个一切正常的结果。
雀宁不相信,不想相信,不愿意相信,可科学给了他一个坚定不移的答案,蔚鸿之真的没病,那些话并非他幻想中的故事,而昏睡的症状也不是因为脑部的受创,而像是蔚鸿之所说的那样,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作为一个外来灵魂和身体的契合度正在下降。
多么可怕的真相啊。
回去路上雀宁一句话也不说,蔚鸿之侧头看去,雀宁靠在皮质椅背上,身体随着颠簸轻轻晃动,眼中再也不见了平日里温润的光芒。蔚鸿之同样无言,只能伸出手,握住雀宁的手指,摸索着他柔软的指腹。
雀宁深吸口气,他闭上眼,侧头靠在蔚鸿之肩膀上,像是要找一个舒服姿势似的蹭了蹭,但却留下了一道温热的湿痕。
就算再不想,雀宁也不得不接受这之前从未想过的真相,蔚鸿之留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消化,回到家后,他就像忘记了这件事,绝口不提,不再做任何可能会刺激雀宁的事。
但蔚鸿之越不说,雀宁就愈发感到不安,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同床共枕的爱人,可直到现在,才突然发现原来他从未真正认识过对方。
晚上吃过饭,蔚鸿之蹲在后院门口逗弄正兴奋的双皮奶,雀宁看了会儿,起身走过去,喊道:“鸿哥。”
“嗯?”蔚鸿之扭头看他。
雀宁鼓起勇气,轻声道:“给我讲一讲你的那些事吧。”
蔚鸿之有些意外于雀宁竟然这么快就有了直面真相的勇气,但更多的还是欣慰,他松开逗猫棒,道:“好,你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可以,只要是关于你的。”
蔚鸿之想了想,招招手,于是雀宁也坐下,两人并肩坐在通往后院的推拉门边,光从身后的客厅投过来,照亮不远处的泳池,远方城市的摩天大厦耸立,晴朗夜空中几点星子散落,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夜晚。
“我出生在北方一个依靠煤矿建立起来的小县城,父母都是煤矿工人,在十八岁出去上大学之前,一直都是在那里度过的。”蔚鸿之望着深蓝色的天空,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他讲起在小城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讲起在他高二那年出生的妹妹,讲起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大学后,真正见识到大城市的样子,讲起研究生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还有怎样一步步从小职员奋斗到产品经理。
雀宁安静地听着,随着蔚鸿之的讲述,迷雾一层层的散开。涵养,内敛,风趣,强大的执行力……种种品质原来是这样得来的,怪不得他常常会觉得蔚鸿之成熟得根本就不像他们这个年纪的人。
“大概就是这样。”时针已然指向十一点,蔚鸿之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道,“来到这里后我最担心的还是蔚佳佳,不过从梦境里看到蔚宏代替我把她照顾的挺好,就放心多了。”
“你和蔚宏……你们两个有过交流吗?”
“有,我在做梦的时候给他写过信,他也回了我。”蔚鸿之笑了笑,道,“只是苦了他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要体验我的工作生活了。”
“给我一些时间吧。”雀宁最后这样道,他声音很轻,却又是那样的坚定,“我还是有点难相信,不过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如果终有一天,你要回到原来的世界,那么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我都会尽力找到你,去到你的身边。”
第126章 列车
坦白一切后,蔚鸿之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虽然灵魂不稳的难题仍摆在他面前,但终究不是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了,他有了可以诉说彷徨和苦闷的对象,不用再一个人苦苦守着,默默消化所有的情绪。
雀宁正努力接受这个真相,时常问蔚鸿之一些关于真正的他的问题,想要了解的更多,每当这时候,蔚鸿之都会耐心讲出自己的故事,他知道,他说的越详细,越真实,雀宁就越会相信他灵魂互换并非他的幻想,因为几乎不可能有人臆想到如此详尽的地步。
“蔚宏在那边要像你之前那样工作吗?”雀宁在某一次这样问道。
“是啊,毕竟他现在才是蔚鸿之嘛,我刚开始还担心他一个小少爷会受不了那么辛苦的工作撂挑子不干,结果几次做梦看来,干的都还挺不错的,应该也跟他继承了我从前那些记忆有关,不然的话一些专业性的东西可弄不来。”
“听起来有点可怜。”
“是啊,本来他在这边每天晚上出去喝酒玩到凌晨再休息,中午快两点才起床,去公司一趟刷刷脸什么也不用干就又开启夜生活了。”蔚鸿之顿了顿,道,“还记得吧,当初他的那些女友可弄得我焦头烂额,希望他别介意我全都甩掉了。”
对蔚宏,蔚鸿之的感情很特殊,他和蔚宏从未见过面,却又每天会在镜子里看到对方的样子,他们没说过话,却通过纸笔有过两三句的短暂交流,也许蔚宏也能在梦境中看到他这边的境遇,就像他于梦里看见蔚宏操纵着他的身体下班回家,照顾要上学的蔚佳佳那样。
每每想到这些,蔚鸿之都颇为感慨,让蔚宏无端从富少的云端跌落成为社畜,他其实一直都存有愧疚,但蔚鸿之同样希望,蔚宏能借着这次机会学到一些东西,比如认真工作,人生目标和生活态度,在蔚鸿之看来,这些是比财富和地位更加宝贵的东西。
一周过去,雀宁终于真正接受了事实。蔚鸿之昏睡的症状愈发严重,午睡的时间从原来的一小时延长到两小时再到接近三小时,每次雀宁都要费很大力气把他叫起来,就算白天睡得这样多,到了晚上蔚鸿之照样可以沾了枕头倒头就睡,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没人知道分别的那天何时会到来,每天清晨雀宁都会猛地惊醒,去摇晃蔚鸿之,在蔚鸿之艰难醒来后通过眼神确定身旁躺着的仍然是吸引着他爱上的那个灵魂,才真正松口气。
为了测试昏睡的严重程度,在雀宁再三保证就算尿了床也没关系后,蔚鸿之听了他的建议在晚上睡觉前喝大量的水,想看会不会被尿意中途憋醒。
结果不太妙,第二天他仍然在早晨被雀宁拍在胸膛上的手唤醒,意识还没清醒就感受到了小腹处鼓胀到几乎要爆炸的剧烈痛感,赶忙挣扎着跑去卫生间,甚至在释放完之后,饱经磨难的膀胱还疼了十几分钟。
虽然没尿床还是让他挺庆幸的,但从这之后蔚鸿之再也不敢试了,别他回去的事儿还八竿子没一撇,先把身体给憋坏了。
雀宁也暂时放弃了找工作的计划,花更多的时间陪在蔚鸿之身边,在可能很快就会到来的离别之前,两人的感情比之前还要浓烈,放纵地用身体感知彼此的存在,也是在这时候,雀宁真正明白曾经蔚鸿之问出假如有一天他不再年轻自己会不会还爱他的缘由——真正的鸿哥三十二岁,仔细算算,比他要大整整十岁呢。
听鸿哥说,他工作很辛苦,熬夜做项目是家常便饭,几乎没时间健身锻炼,身体肯定比不上现在,雀宁脑补了下,除了想笑之外就没别的想法,就像他那时候给出的回答,就算蔚鸿之变老了,不如现在这样英俊了也没关系。
不可否认,任何人建立关系最开始会很大程度地受外貌影响,就像人天生会对好看的人心生好感,但慢慢熟悉后,真正吸引雀宁的就变成了那幅躯壳下珍贵的灵魂。
雀宁相当笃定,他爱的是蔚鸿之,而不是蔚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