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渚
孟尝冬甚至都能脑补出蔚鸿之说这话时趾高气昂的模样。
终究还是他理亏孟尝冬闷闷地躺下去,打算不再说话了,反正他都和雀宁哥哥睡在一张床上了,再多一个人也无所谓了。
但蔚鸿之可不打算就这样完了他刚才爬到了床的最里面旁边是雀宁而最外面躺着孟尝冬一米八的床睡三个成年男人着实有点挤了要是全都躺下去,不得胳膊贴着胳膊?
“咱俩换个位置吧,我睡在中间。”
孟尝冬立刻又爬起来,警惕看着蔚鸿之,这人什么意思?连挨着雀宁哥哥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吗?
雀宁眨眨眼,意外于蔚鸿之竟然会提议换位置,鸿哥这是……不想让他跟冬冬挨着吗?
为什么要这样?
在这短暂的瞬间,雀宁只能想到一个答案,名为“占有欲”的词在他脑中再度浮现,却不像从前那样转瞬即逝,而是愈发清晰,以至于让他按在床铺上的手都不自觉地收紧,攥紧了床单。
见雀宁好像呆住了一样,不做回答,蔚鸿之用眼神再度询问,雀宁回过神来,仓皇道:“啊?好。”
蔚鸿之跟雀宁换了个位置,这下变成了他在中间,将雀宁和孟尝冬整个隔开,三个枕头被并排摆在床头,一个挨着一个。
孟尝冬忍着满心的不情愿,尝试了几次都觉得不甘心,终究仍然问道:“……你为什么非要在中间?”
蔚鸿之短促地笑了一声,相当无情地道:“这是我家,我的床,我想睡在哪里睡哪里。”
心知再掰扯也不会有结果了,孟尝冬只得作罢,将牙打碎了往肚子里咽。三人各自躺下,蔚鸿之一直习惯裸.睡,刚刚把上衣给脱掉了,但因为床上不光他自己,就还穿着大裤衩。而雀宁穿着蔚鸿之给他特地准备的短袖睡衣,棉质衣料的触感轻薄柔软,倒也不会觉得累。
“行了,都睡吧,明早还都要上班。”
灯被最外面的孟尝冬抬手关上,卧室黑暗下去,月光隐约从窗帘没拉严实的缝隙中透进来,蔚鸿之平躺在最中间,左手边是雀宁,右手边是孟尝冬。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卧室里静得没有丁点声音,只是偶尔有楼下街道汽车驶过的声响,短暂的一阵后便重归寂静。
一张床上睡三个成年男人的确太挤了,孟尝冬虽然平时行为举止看起来跟个没长大的小孩一样,但也有一米七五,身形跟雀宁差不多。蔚鸿之平躺着,双手老老实实搭在腹部,好不至于碰到旁边的两个人。
但一直保持同一个安详的姿势确实不怎么舒服,蔚鸿之想侧侧身,如果面对着孟尝冬会背对着雀宁,雀宁会不会觉得心里不舒服?而如果面对着雀宁的话,是不是又靠得太近了?
思绪纷杂,以至于两分钟过去了蔚鸿之还没做出到底往哪边侧身的决定,他听到了左手边雀宁翻身的轻微响动,正想侧头看一眼他转到哪边去了,就听到孟尝冬骤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啊!”
蔚鸿之惊得一哆嗦,立刻看过去,孟尝冬正盯着旁边床头柜身子疯狂朝里面缩,都已经挤到他身上去了,而床头柜上,两只绿莹莹的眼睛悬浮在半空中,黑色瞳孔散的滚圆。
蔚鸿之骤然松了口气,他没好气地将后背贴在他手臂上的孟尝冬推开一段距离,道:“烧仙草,过来!”
小黑猫听懂似的从床头柜跳下,踩着惊魂未定的孟尝冬脑袋到蔚鸿之枕头边上,在狭小的空位处趴下。
蔚鸿之抬手摸了摸它脑袋,烧仙草发出享受的呼噜声,黑色身体完美隐匿在黑暗中,只有一双碧色的眼睛反着光,被看得清清楚楚。
“双皮奶呢?”雀宁盯着不远处那双漂亮的眼睛,轻声问道。
“在我脚底下呢。”蔚鸿之将腿向下伸了伸,碰到一片散发着体温的柔软毛绒,双皮奶不满地从喉咙里发出警告,在蔚鸿之把脚缩回去时,停了声音。
至此,硕大别墅中所有的生命体都聚在了这张一米八的床上。
虽说反应过来了是猫的眼睛,孟尝冬还是被烧仙草吓到了,只要他一闭上眼睛,鬼屋中经历的那些便无法控制地在他脑海中浮现:手术室门前医生脖颈上狰狞的伤痕,头朝下吊着的女鬼,病床白布下骤然诈起的尸体,浸泡在福尔马林中不知名的器官组织,墙壁上斑驳血迹写成的疯言疯语……一幕幕次第闪过,他越是不想想就想的越清楚。
在静谧的黑暗中,柜子里床底下天花板上窗户外面,似乎总有一双绿色的眼睛在暗中凝视着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紧张得要命,身体很累精神也非常疲倦想要立刻获得休息,但每当他就要睡着的时候,总是会被鬼怪景象惊醒,陷入想睡觉和睡不着的痛苦挣扎中。
可旁边的人是蔚鸿之,他总不能伸手抱着那个人吧,也太没面子了。
孟尝冬万分焦虑,又不好意思说出来。而蔚鸿之右边耳朵里满是他翻来覆去的声音,实在不厌其烦,胳膊肘戳了下吓得睡不着的孟尝冬,在他扭头过来时抱起枕头旁的烧仙草,塞进他怀里:“别翻了,害怕就抱着这个睡,好歹也是个活的。”
孟尝冬:“……………”
那只睡着了又被蔚鸿之抱起来弄醒的毛茸茸在孟尝冬怀中拱了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着,重新安安静静地睡去。孟尝冬圈着烧仙草,紧贴着小猫的胳膊甚至都能感受到它呼吸时身体的起伏。
一个鲜活的生命紧紧贴着他作为陪伴,孟尝冬抿了抿唇,重新闭上眼睛。
……好像真没那么怕了。
终于耳根清闲的蔚鸿之这时候终于忍不住翻身,吃完晚饭才过了一个小时,他实在平躺得不舒服,尽量轻地侧过身,面对着雀宁。
这时候蔚鸿之才发现,雀宁同样也侧着身,正面对着他,他睡在最里侧,后背距离墙壁墙壁就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
雀宁双眼阖着,窗帘缝中透出的一线月光恰好洒在他脸上,从额角斜斜横过,掠过浓密的眼睫和小半截鼻梁,最后终止在颈侧,于是那安静的面孔一半笼罩在月光下,一半沉溺于黑暗。
呼吸声轻得几乎听不到,但他应该还没睡着。
蔚鸿之目光定格在雀宁的脸上,像是受到了什么致命的吸引力般,无法移开。似乎察觉到来自不远处的注视,雀宁睫毛动了动,但他正陷在即将睡去的迷蒙困倦中,就算隐隐有所感知,所剩无几的意志也没能支撑他睁开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身后的孟尝冬没了动静,雀宁的呼吸也变得绵长且平缓,蔚鸿之的身体疲惫需要休息,但精神却出奇得好,如同已经捱过了最困的那段时间。
他就这样静静地在黑暗中睁着双眼,看着面前那洒在雀宁脸上的唯一光亮,似乎有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又或是什么都没有,此时此刻真正捕获了他注意力的,就只有眼前仿佛近在咫尺的面孔。
这是他在来到这个世界后,真正意义上认识的第一个人。
他告诉过雀宁自己真正的名字,他最大的秘密,只是为了不想被当成另一个人。
初识时刻意控制出的矜持和疏离,逐渐熟络后肆意的玩笑,伪装恋人时故意做出的亲密举止,雨夜中带着浓浓酒气的拥抱和委屈的泪水,还有每一次眼神接触时的闪躲、身体触碰后些微上升的体温、若隐若无呈现出的暧昧。
所有的羁绊,不管是刻意而为还是偶然,漠视或插手、远离或保护、去推一把或伸出援手……他在每一个路口处做出的决定,都一步步促成了现在的局面。
究竟是为什么呢?
答案他早已知道,但一直像惧怕什么般将它放在意识的最深处,小心翼翼掩藏着,不让自己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