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默
他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一声叹息,对浮山派未来的担忧已经盖过了一切不为人道的心思。
鬼卞醒后,会向浮山派发难吗?
就算天下无人是凌九深的对手,天下人的吐沫星子也能把浮山派淹没。
“师父。”燕容意念及此,再次望向凌九深,“您下手也太重了些。”
凌九深不以为意,藏在袖笼里的手攥紧,那道本来要切断鬼卞另一条手臂的灵气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承影尊者面上端的是一派淡漠:“那就罢了。”
燕容意安下心,继而捂着心口,低低地咳嗽起来。
他本就在幻境中受了伤,后又挺过了鬼卞的威压,体内的灵气乱作一团,如今骤一放松,自然气血翻涌,连站都站不稳了。
但燕容意想起白霜之事,挣扎着抓住了凌九深的衣袖:“师父,白霜在幻境中杀了忘忧谷的弟子,此事必有蹊跷,他绝不是魔修……”
“为师知道。”凌九深微凉的手覆盖住了燕容意的眼睛,“睡吧,剩下的事交给为师处理。”
不同于凌九深冰凉指尖的温热灵气涌入了他的身体,修复着他破碎经脉,也将他的神志带入了一片沉寂的池水。
燕容意攥着凌九深衣袖的手缓缓失去了力气,抬起的头也低垂了下来,意识的最后,是师父琥珀色的瞳孔里汇聚起了风雪。
他隐隐有些怪异的不安,可意识尽头的池水太缠绵,他终究还是闭上了眼睛。
凌九深将燕容意打横抱起,像抱起一只羽翼绚烂的鸾鸟。
他并没有像答应燕容意那样,放过鬼卞,反而走过去,切断了忘忧谷的谷主的另一条胳膊,然后低头拂开徒弟额角的一丝长发,喃喃自语:“要是容意知道了,肯定又要伤神。”
凌九深厌烦地“啧”了一声,对着鬼卞的头隔空抓去,几缕淡白色的记忆从忘忧谷谷主的头顶钻出来,眨眼间消散在了空中,而鬼卞的两条断臂,也被承影尊者潦草地按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凌九深转身时,似有所感。
他撩起眼皮,发现了瘫在角落里□□的鬼夏。
“既然你想踢容意,腿就废着吧。”凌九深抽走了鬼夏的记忆,却没有将鬼夏的断腿接回去。
可怜的鬼修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都没清醒过来,最后还是鬼卞先恢复了神志,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爬起来,晃动着两条发青的手臂,眼里闪过一道又一道的惊骇。
*
“白霜师兄?”扶西变回了鸟身,用羽毛不甘心地刮着白霜的脸,试图唤回白霜的神志。
“别费劲儿了。”坐在一旁的忘水蹙眉擦着逍遥剑,指尖时不时蹦起淡紫色的闪电,“若不战胜心魔,他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一辈子?”扶西吓得扑棱棱地飞到忘水的肩头,翅膀尖上又落下了几根羽毛,“不行啊,白霜不能这样痴痴傻傻地一辈子!”
别看扶西平时经常跟白霜斗嘴,实际上,他永远记着,这些浮山派的剑修对自己有救命之恩。
重明鸟忧郁地梳理着身上的羽毛:“我们去问问师尊吧。”
话音未落,屋内的气氛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忘水抬眼,望着面无表情的殷勤,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在幻境中看见了什么?”
殷勤毫无波澜的神情更僵硬了:“你看见了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啊?”扶西落地化为人形,虽不明白忘水和殷勤到底在说什么,却察觉到了空气中的暗流涌动。
“扶西,你先出去。”忘水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不那么走心的微笑,对着重明鸟点了点下巴,“我有些事,要和殷勤师弟单独说。”
扶西踌躇着走到门前:“师兄,你别和殷师弟吵架。”
他扒拉着门缝,不甘心地叮嘱又叮嘱:“有话好好说。”
忘水微笑着目送扶西远去,然后在门彻底关上的刹那,冷下脸,指腹蹭过逍遥剑锋利的剑身,低声说:“我听见了。”
他从幻境中脱身的时候,清晰地听见殷勤喃喃了一声“大师兄”。
殷勤不甘示弱地抽出剑:“我也听见了。”
忘水在挣脱幻境的刹那,舌尖滚过的也是大师兄三个字。
他们二人静静地站在卧房的两侧,剑尖都对着对方的面门。
雪白的衣袍无风自动,此时无声胜有声。
殷勤察觉到了忘水对燕容意的感情,忘水又何尝没有发现殷勤心里的妄念呢?
他们二人周身涌动着无形的剑意,不断地试探,不断地交锋,隐隐的汗水浮现在他们的额角,屋中零碎的物件开始不安地震动,眼看就要轰然炸裂的刹那,屋外传来了扶西的声音:“师尊!”
一切剑意都消散了。
忘水和殷勤同时收回了本命飞剑,在房门被推开之际,恭敬地跪拜在地:“师尊。”
寒意如流水,随着承影尊者晃动的漆黑袍角一同流淌了进来。
凌九深半阖的眼里闪过讥笑。
他一手创立的浮山派啊……都收了什么人?
各个心里都念着他的徒弟。
他唯一的徒弟。
凌九深搂在燕容意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
燕容意昏昏沉沉地发出了一声引人遐想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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