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如睡
谢眠手一顿,在半空停了一会儿, 又慢慢收了回去,笑道:“嗯, 好。”
陆翡之在谢眠的注视中, 回了对面自己的屋子。
他关上门,刚刚的若无其事、轻松随意,就全从脸上消失了。他坐在床边, 肩膀塌下来,神色沮丧。
有声音从他袖子里传过来:“你就蠢吧。”
陆翡之甩了甩袖子,从里面甩出来一只鸟:“你怎么还在这儿?”
那鸟儿顺着他甩的劲儿,在空中优美地盘旋两圈,落在他床头,“哼”了一声。
宋微声是个人族,这只鸟当然不是他的原身,只不过是他做的一个法器,若将一缕神识赋予其上,便可观察四周,与人交谈。
附神识在器具上挺累的,陆翡之还以为他早就回去了。
“我给你锻了半个月的刀,出来发现好事被你俩给搅黄了。”若不是这鸟的身体做不到,宋微声真想翻个白眼给他,“我在你这儿透透气还不行吗?!”
“行行行。除了床,这屋子随便你待。”陆翡之还顺手给了他一个枕头,“窗台那里趴着去吧,别烦我。”
宋微声看他怏怏的模样,哼笑了一声:“你要是顺着我给你铺的路往下走,现在我就该收拾收拾,下月参加你的合籍大典了。”
陆翡之脸埋在枕头里,闷声道:“别说了,你再说我后悔地要去自杀了。”
宋微声:“去,现在就去,到对面自杀去。”
陆翡之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就算我顺水推舟,他因为心中顾忌,勉强应下了,那不是欺骗吗?”
“不是,若是他不喜欢你,我跟他说你要自尽,逼他和你在一起,这不仅叫欺骗,还非常龌龊。”宋微声觉得陆翡之的想法不对,“但你有情他有意的事,这怎么能叫欺骗呢?这叫通过某些不太正当但可以理解的手段,跳过不那么必要的阻碍,提早达到终点。”
陆翡之翻个身,整只鸟非常蔫巴:“你哪儿看出来他对我有意了?阿眠根本不想跟我好。”
他之前答应了阿眠的告白,谢眠却极力否认。真相已经很明显了。
“所以你承认你对人家‘有情’了?不说勉为其难了?”宋微声损了他两句,然后解释道,“对你有意思,和不想跟你好,这是两码事,不冲突。”
陆翡之犹豫了一下,戳了戳那只鸟的翅膀:“你跟我说说。”
“说什么?”
陆翡之小声道:“我若对阿眠有意,该怎么做?”
陆翡之有自知之明,在这方面,宋微声强了他十八条街都不止。
“事先说好,我没接触过你家阿眠这样的人,不敢保证我说的一定是对的。”
他知道自己没定性,不长情,所以向来只追那种拿得起放得下,干脆利落,不怎么把爱情放在心上的。
“但你若真要听,我就与你说一说。”宋微声沉吟了一下,“这事的关键是,看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结果。”
陆翡之连忙坐好,洗耳恭听,以示尊重。
“你若单纯想跟他好,与他合籍,这件事很简单。可你要是希望他心甘情愿,高高兴兴,半点不勉强地与你做道侣。”宋微声顿了顿,但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难。非常难。”
陆翡之一怔:“为什么?”
“你觉不觉得,谢眠在感情上,其实有一点障碍?你先别急着反驳我,我问你,”那鸟儿卧在枕头上,是个长谈的姿势,“谢眠在朝凤城住了得有十五年了吧?他除了你之外,有什么亲近的朋友吗?他与你娘,也就是他师父,感情如何?”
“阿眠很尊敬我爹娘。”
“很尊敬,说白了就是不怎么亲近。”
“这就是我为什么说,他对你有意思。人或多或少,都是有感情需求的。一般人的感情是分散的,就拿你来说,谢眠固然对你极为重要。可除了他,你还有你爹娘,你妹妹,有朋友,有朝凤城。而他刻意跟其他人都拉开了距离,几乎把所有的情和义都压在了你身上。你自己掂量掂量,这是什么分量?这种情况下,去分辨他对你到底是哪种感情,都没什么意义了。”
“所以我说,如果你只是想跟他合籍,很简单。一旦你在一个人心里有这样的地位,想逼那个人做任何事,都是非常容易的。”
宋微声歪头看了看陆翡之:“你若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跟他拉扯,甚至更无耻一点,还可以显露出如果他不肯,你们从此就慢慢淡了的意思,他最后很大可能会妥协。但一来,这做法有点不要脸;二来,你舍不得,也做不到。”
其实,如果陆翡之真能做到狠下心,去拿捏谢眠,谢眠大概也不会这样依赖信任他了。
他们之间的感情一直都是双向的。谢眠怕陆翡之受伤,陆翡之也同样将谢眠视若珍宝。大家对彼此都妥协地太快,反而形成了某种平衡。
“而谢眠不愿意和你做道侣,也未必是不喜欢你。而是他下意识排斥改变。”
“人的性格和幼年经历有很大的关系。如果一个人幼年过得漂泊无依,通常长大后也没有什么安全感,戒备心强,但同时缺什么想什么,向往稳定安宁的生活。一旦他过上了自己觉得相对满意的生活,就会非常排斥改变。因为他没办法肯定,这种改变到底是往好的方向走,还是坏的。”
“而且翡之,如果他真的是谢钟两家丢了的那个孩子,那你这就是地狱难度了。”
既然谢眠现在失魂症好了,说不定魂魄一直都藏在体内,只是因为被抛弃,受了刺激,才清醒过来。
“你从小看到的道侣,是你爹娘那样的;他看到的,是他爹娘那样的。你俩对结道侣这件事的态度,能一样吗?我要是他,也肯定对感情这俩字有阴影。”宋微声说着,都有点同情陆翡之,“而且你别忘了,谢淮和钟听雨在合籍之前,也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简直处处都踩谢眠的痛点。
宋微声见陆翡之没有反驳他刚刚的猜测,忍不住加了一句: “如果谢眠是那小孩,我还真挺佩服他的。要是我遇上那样的爹娘,可能早就堕魔了,最起码也得仇恨大众。他只是防备心重了一点,细说起来,其实是个心性非常纯善,意志也强大的人。”
那对夫妻真是造孽。
陆翡之透过窗子,看对面在黑暗中孤零零的屋舍,似乎要穿过那些石砖,看到里面躺着的那个人:“所以,这几年,其实阿眠过得不算多好。他经脉受损,我时不时外出除魔,不在城中,他心里一定很难受。”
甚至可能是,焦虑和不安。
宋微声见他神色伤怀,安静地窝在软枕中,不再说话。
陆翡之看了很久,才重新开口。他声音很轻,似乎怕惊扰到对面的人:“我过去总觉得,阿眠就是阿眠啊,是我心里最重要珍视的存在,不必仔细地去区分,他对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但现在想想,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他可以有很多朋友,唐逸然、宋微声,合则聚,不合则去;他的父母只陪伴他幼年时那一段时光,早就渐渐脱离了他的生活;陆莺与他各有各的追求,十几天不见一次,见面就吵吵闹闹。
陆翡之在乎他的朋友,在乎他的父母,在乎他的妹妹。但这种在乎,和谢眠又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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