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芥子
等他逐渐睡沉了,温元初小心翼翼地换了个姿势,将人抱进怀里。
悄悄松了口气。
转天一早,不等温元初叫,五点半一到,凌颂自己就爬了起床。
在温元初脸上用力亲上一口,给他丢下句“我回去了”,他做贼一般出了房门,准备溜回家。
他哥每天六点就会起来,他要是再晚点回去,不定又得被抓个正着。
但很不凑巧,下楼时却碰上了温元初爸妈。
看到凌颂从楼梯上下来,温妈妈似乎半点不惊讶,笑眯眯地问他:“小颂昨晚在元初房里睡的吗?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这还早呢。”
凌颂尴尬得手脚都没处放,讪笑:“阿姨,你们也起的这么早啊?”
温妈妈随口说:“没办法,你叔叔今天要去出差,赶飞机呢。”
说了几句话,凌颂赶紧告辞,出门时,忽然又鬼使神差地问了温妈妈一句:“阿姨,温元初的名字是叔叔给取的吗?”
“你说元初这个名字?哪里啊,他自己取的。”
凌颂愣住:“他自己?”
“是啊,元初是在国外出生的,一岁多我们才把他带回国上户口,名字是那会儿才取的,当时我和你叔叔都想不到什么好名字,干脆拿那种识字卡片给他自己挑,结果元初就把他的名字挑出来了。”
温妈妈一边说一边笑:“你还别说,他当时那样可好玩儿,一本正经的,完全不像是随手捡了两张卡片,倒像是认认真真在那堆卡片里特地挑出了那两张,我还跟你叔叔说元初这小破孩,怕是投胎的时候没喝孟婆汤吧。”
说者无心,听到这话的那个却愕然当场。
好半天,凌颂才找回声音:“……真的是他自己特地挑出来的这两个字吗?”
温妈妈笑眯眯地回忆往事,并没有发现凌颂的不对劲,点头说:“可不就是,后来他长大了点,有一次我还特地问过他,知不知道他的名字是自己选的,他说知道,还跟我说这两个字挺好。”
凌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没有了思考的能力。
温元初说他的名字是他爸给取的,但他妈妈说那两个字,是才一岁大的他自己挑的。
温元初骗他。
六点十五,温元初发来消息说在他家门口等,让他吃完早餐就出门。
凌颂走去窗边朝外看了一眼,温元初推着自行车,果真在他家门口。
他握着手机,下意识地捏紧。
凌颂:我身体不舒服,坐家里的车去学校,你先走吧。
温元初:怎么了?病了吗?
凌颂:没有,就是昨晚有点没睡好,不想坐自行车了,你先走吧。
温元初:要实在不舒服,就请假一天吧。
凌颂:不用。
温元初还停在原地,似乎在犹豫。
凌颂闭了闭眼。
他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是夹杂着愤怒的恐惧。
温元初骗他。
如果温元初真是那个人,……他该怎么办?
正欲离去的温元初出似有所觉,抬头朝窗户的方向看过来。
凌颂闪身躲到一侧墙后。
等了片刻,再探头看去,那里已经没人了。
他用力带上了窗户。
第54章 温彻。
后面凌颂还是没去学校。
出门的时候头晕得厉害,他自己浑浑噩噩没察觉,凌母伸手一摸他额头,吓了一跳:“小颂,你发烧了啊?怎么这么烫?”
于是就被赶回了房间里,跟学校请假一天。
吃了药,他很快睡过去,再醒来已经是中午。
迷迷糊糊间听到温元初的声音,正与他妈妈问他的状况,凌颂的眼睫颤了颤,没睁开眼。
温元初在凌颂床边坐了一会儿,凌母小声提醒他:“元初你先回去吃饭吧,下午还要上学,别耽误了。”
温元初看一眼缩在被子里,像似依旧毫无知觉的凌颂,犹豫说:“那我下午再过来看凌颂。”
脚步声远去后,凌颂缓缓睁开眼,木然地瞪着头顶天花板,没有出声。
下午他精神稍稍好些,也睡不着了,干脆爬起床刷题。
手机里有温元初发来的微信消息,一小时一条,问他有没有好一点。
凌颂握着手机,犹豫再三,没有回复。
一放学,温元初又过来凌家看凌颂。
凌颂在他来之前吃了东西,继续躺床上装睡,不想理他。
温元初没有待太久,帮凌颂掖好被子,又走了。
走之前,他在凌颂床头留了一张便笺。
等温元初离开,凌颂坐起身,没开灯,拿过床头柜上的便笺看了一眼。
“凌颂,快点好起来。”
只有这一行字。
凌颂捏着便笺发呆片刻,拿起手机,但不知该跟温元初说什么。
他的心里堵得慌,像被一把生了锈的刀反复划磨,一阵一阵的钝痛。
床头柜上还摆着他生日时温元初送他的那个八音盒,凌颂的目光落过去,伸手拧开发条。
悠扬曲声缓缓流淌而出。
凌颂怔怔听着。
他只是忽然想到,温元初真能把他随口哼过几次的曲子完整记下,再谱出来叫人做成八音盒吗?
他之前压根没认真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到底有多少。
他太相信温元初了,所以对他的话从来不怀疑。
温元初会骑马,会写骈文,棋下得比他还好。
他还能准确分辨出古董的真伪,认识真正仿古风格的东西。
这些真的都只是巧合?
许许多多的事情串联在一起,都在指向那个凌颂最不想承认的答案。
他本能地抗拒。
如果温元初真的就是温彻,他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
第二天凌颂高烧不退,只能再请假一天。
温元初依旧在放学之后过来看他。
凌颂的脑子里一团浆糊,不想面对他,干脆继续装睡。
温元初在床边坐下,手指摩挲上凌颂泛红的面颊。
凌颂强忍着避开他的冲动,闭着眼一动未动。
温元初走时,凌颂好似听到了他些微的叹气声。
凌颂这一病就病了整三天。
最后不得不打吊针。
温元初每天来看他,他无一例外在睡觉。
等到了周四,学校月考,凌颂的高烧差不多退了,主动提出去参加考试。
温元初并不知道,进考场后,是同一个考场的姚娜娜跟他说刚才好像看到了凌颂,问他凌颂今天是不是来了学校。
温元初起身就往外跑。
凌颂刚在考场中坐下,正削铅笔,抬头就看到气喘吁吁出现在教室外的温元初。
温元初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凌颂知道躲不过,不得不起身出去。
“你今天怎么来了学校?”
温元初伸手去探他额头,凌颂躲了一下,更加尴尬。
垂了眼,小声说:“……高烧退了,还有一点低热,干脆就来考试了。”
“能坚持吗?”
“没什么关系。”
说了这么几句,离考试开始还有五分钟,凌颂看一眼手表,催促温元初:“你赶紧回去考场吧,我也要进去了,马上开考了。”
温元初点点头,递了几颗薄荷糖给凌颂:“要是头晕就含一颗这个,提神的,实在坚持不下去也不要强撑,考完后我跟你一起回去。”
凌颂不置可否,接过糖,挥了挥手,进去考场。
试卷发到手中,凌颂依旧心不在焉。
脑子里不时浮现起的,都是刚才和他说话时温元初的模样。
他其实既想见那个人,又害怕见到他。
好在语文是他的强项,闭着眼睛也不会考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