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芥子
七点十分之前,凌颂准时到校。
出门时他妈还特地问他要不要再请一天假,凌颂下意识地看向隔壁那幢别墅,愣了一秒回神说不用。
温元初果然没来。
一直到晨会和早读都结束,第一节课的上课铃都响了,凌颂身边那张桌子还是空着的。
周一早上第一堂课是英语,凌颂心不在焉,怎么都集中不起精神来。
课间时,王子德打听来消息,温元初确实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他的竞赛初赛成绩出来了。
数学意外的没考好,只拿了省三。物理倒是考的很不错,分数接近满分,下周末要参加复试。
于是温元初干脆跟学校请假,说这一周要专心准备物竞复赛。学校对他的期望很大,而且一周时间也耽误不了什么,马国胜特地给他批了假。
王子德张扬他们几个还在议论纷纷,都好奇得很,怎么温元初这次数学竟然没考好?
凌颂颓然趴到课桌上,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
只有他知道,那天温元初提前了半小时交卷,能考好才怪了。
可饶是这样,他也进了省三,远非一般人能比。
温元初说不出现在他眼前,果然就不出现在他眼前了。
凌颂略略松了一口气,心里又莫名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怅然。
他们的月考成绩也陆续出来。
温元初又是年级第一,凌颂这次,却没考好。
各科成绩都比上学期期末退步了,年级总排名更退了一百多名。
这个结果并不出乎他的意料,这几天他一直病着,加上心思飘忽,没考好太正常了。
第二节课的大课间,凌颂被马国胜叫去办公室。
马老师先关心了一番他的身体,凌颂跟他道谢说已经没什么问题。
马国胜点点头:“没事就好,但是这次月考,你退步还是有点大的,这几天你病着,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之后还得努把力赶上来,现在高三了,放松不得。”
凌颂低下脑袋,小声说:“我知道了。”
马国胜又翻出他的语文卷子,直接翻到最后面的作文。
犹豫在三,提醒他:“这篇文章写得确实很不错,几个阅卷老师看了都说你古文造诣十分了得,但就是这个内容,有点太过消极和愤世嫉俗了,高考的时候写这种东西讨不到好,以后在考场上尽量还是别写了。还有就是你自己要调整心态,高三的功课重,学习压力大,你要学会放松情绪,不要有消极思想,心情不好多跟家长、老师和同学沟通,这个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的。”
听到这个,一直心情低落的凌颂难得有一点想笑。
马老师这是担心他想不开吗?
估计阅卷老师们也挺为难,最后作文给了他一个上不上、下不下的分数。
他说:“我没事的,马老师,这篇作文我就是写得好玩而已,下次不会再写了。”
马国胜放下心,拍了拍他肩膀,鼓励他:“你很聪明,再努力一点,高三一年还有机会更往上冲一冲,有不懂的多跟你同桌请教,难得温元初愿意教你,你要把握住机会。”
听到温元初的名字,凌颂愣神了一瞬,说:“……好。”
下午他放学回家,在家门口碰到了温妈妈,温妈妈主动过来跟他寒暄,关心询问他的身体。
说了几句话,凌颂犹豫问:“阿姨,温元初他请假,不去上课吗?”
温妈妈笑着说:“是啊,下周要参加竞赛复赛,他报了一个培训班,离家远,干脆这一周都在外面住了。我还是头一回看到他对自己的学习这么上心呢,之前他说想保送,还以为是他随口说说的,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走保送了。说起来,我其实更想他去参加高考,也想体验一回给高考生送考的心情呢。”
温妈妈一边说一边笑:“不过没关系,到时候凌颂你高考,我跟你妈妈一起去给你送考,也是一样的。”
凌颂心里不是滋味,他知道,温元初是为了避开他,才故意去外头报班。
温元初越是这样对他让步,他心里那种上不去下不来的憋屈感就越深。
这算什么?
温元初让他想明白,可他想不明白。
他确实自私,他只想要温元初。
但只要一想到温元初就是温彻,他就胆怯害怕。
那天温元初说的那些话,他不知道该不该信。
冷漠无情的温彻和温柔包容的温元初,……到底哪一个才是最真实的他?
第56章 只有他
入夜,凌颂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心神不定。
学校布置的卷子半天才写完一面。
搁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一瞬,有新的微信消息进来。
温元初:我在十二中上培训班,住在旁边的酒店里,这周末在这边参加物竞复赛,你一个人也要专心念书,上课认真听,把老师布置的作业都写了,按时休息,不要想太多。
凌颂撇嘴,管太宽。
他没有回复,那边又发来一条。
温元初:我听人说你这次月考没考好,应该是上个星期一直生病发烧的原因,不要灰心,成绩有起伏很正常,下回再考好就是,等我比赛完了,我再帮你补课,肯定能赶上去。
凌颂直接摁黑手机屏幕,反搁回桌上。
他敛了心思,不再胡思乱想,开始认真刷题。
三小时后。
凌颂洗完澡爬上床,正准备入睡,微信里又有温元初的新消息进来。
是他拍的一张海上星空夜景图。
温元初:十二中在海市附近,我住的酒店就在海边上,刚才出门在海边走了一会儿,今天难得能看到星星,给你也看看。
温元初:好看吗?
凌颂点开大图,盯着那闪烁的星空夜色看了半分钟,没有回复。
温元初: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温元初:有一年秋天,你夜里睡不着,爬上望天台说想要看星星,那晚我正好也在宫里留宿,你身边那些人劝不住你,把我叫过去,我上去时你兴致勃勃,指着最亮的那颗星星问我好不好看,可我骂了你,你当时就不笑了,还红了眼睛。
温元初:我只是担心你,怕你着凉,其实我骂完就已经后悔了。
温元初:如果再有机会,我会跟你一起看。
凌颂愣了愣。
要不是温元初忽然说起,他几乎都快忘了这个事。
那是他刚登基的第一年,亲人惨死让他惊魂不定,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晚都睡不着觉。
那次他半夜惊醒,看到外面星光明亮,难得起了兴致,想看个究竟,爬上了皇宫最高处的望天台。
后面温彻来了,他原本想要那个人陪他一起看,才开口,那人却劈头盖脸地将他一顿骂。
那时他才知道,温彻这个人,真的一点都不近人情。
凌颂心中唏嘘,不知道温元初突然又提起往事,究竟有什么意思。
四百年前的星夜,也根本不会再有第二次。
于是更不想理他。
关机躺进被窝里,闭上眼睛,很快沉沉睡去。
只是在梦里,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在那座望天台上,月夜夜潮中,他指着那颗最亮的星,问那个人好不好看。
那人走上前,与他并肩,一起看了那一夜星河璀璨。
凌颂在早上六点自然醒来。
梦里的场景还清晰印在脑海中,他有一点恍惚。
甚至不知道梦里那个陪他看星星的人,到底是温彻,还是温元初。
昨晚他睡着以后,温元初又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跟他说晚安,好梦。
凌颂愣愣地想,他昨晚还确实做了一个不算糟糕的梦。
之后那一周照常上课,高三了所有学生都绷起了神经,每天在高强度的压力下,不断冲刺题山题海。
只有凌颂身边的课桌始终是空的
对早已习惯了身边时时有另一个人陪伴的凌颂来说,不免有些不适应。
但他强迫自己去习惯这种不适应。
只是时不时的,还是会想起温元初。
然后心里就会生出各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再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个人。
温元初每天晚上都会给他发微信。
有时是关心他的身体,有时是叮嘱他的学业。
温元初自己要忙着准备竞赛,却还抽空帮他整理了一些必考题型和易错题型,让他多做多练。
更有的时候,温元初会像那晚一样,跟他说以前的事情。
大多都是琐事,很多连凌颂都记不得了的小事,温元初也会跟他说起。
虽然凌颂一次都没有回复过。
周日那天,凌颂跟着他妈去参加了一场婚礼,被他妈抓去做拎包的。
在酒店门口,凌母跟人寒暄时,凌颂百无聊赖地四处看,注意到酒店对面就是第十二中学,忽然就想起了温元初。
这段时间温元初一直在这里参加竞赛培训,复赛的地点也在这里,似乎就是今天。
凌颂看一眼手表,十二点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