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芥子
等到第五次语音电话响起时,凌颂才忍无可忍地点了接通。
“你到底要干嘛?”
“凌颂……”
温元初一开口,凌颂骂人的话到嘴边就生生咽了回去。
这么久没听到过温元初的声音,他心里其实很舍不得,可能不想承认。
“凌颂,今天真的跟人打架了吗?你自己有没有受伤?”
凌颂含糊回答:“我揍了他两拳,又拌了他一脚,没等他爬起来反击,老师已经来了。”
温元初:“那学校现在是怎么说?”
“这两天不让我去上学,说等学校处置,不去就不去,我巴不得不去学校。”
凌颂这么说着,不由地想要是换做上辈子的那个人,在他每回冲动做了什么事惹麻烦之后,总免不得要训斥他。
但是现在,电话那头的温元初安静听他说完,只安慰他:“几天不去学校也没什么,你自己在家好好看书写作业就是,我下周就回去了,落下的功课我给你补。”
凌颂心头一松,温元初没有骂他。
他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说了,就这样,我要写作业吧,你好好考试。”
挂断电话之前,仿佛听到了那头温元初的一声轻笑。
凌颂不确定那是不是他的错觉。
第二天,凌颉又去了一趟学校,总算把事情给摆平了。
学校的意思,凌颂和温元初不能再在一个班,免得影响不好。
这倒没什么大问题,反正温元初十有八.九要保送,大不了他之后不去学校就是,那也不用给凌颂转班了。
凌颂还得就打人的事情写一份检讨。
这周只剩最后两天的课,凌颉干脆让他先待家里自学,等到下周风波过去些再回学校。
之后两天晚上温元初都有打电话过来,凌颂每回都要等响个五遍才肯接,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对温元初骗他的不满,告诉温元初他还没有原谅他。
温元初倒也不在意,至少凌颂没再对他爱答不理,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温元初在电话那头说:“之前几天去了几所高校参观、开座谈会,明天才是正式的竞赛考试,先笔试,后天实验操作,再过两天成绩应该就能出来。”
凌颂随口应:“哦,那你加油。”
“凌颂,等我回去了,你肯见我吗?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凌颂没再吭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那边又发微信进来。
温元初:凌颂,你要怎样才肯不生我的气呢?
他越是这么问,凌颂越是心中憋屈。
凌颂:我不要温彻,我只要温元初,你要只是温元初,我就不生你的气。
温元初:可我是温元初,也是温彻,你不能只要一个。
凌颂:我以前没有上辈子记忆时,你也不喜欢我,现在我知道你有上辈子记忆了,我不想喜欢你不行吗?你也忒双标了。
温元初:没有不喜欢你,从来没有。
凌颂:骗子。
温元初:是真的,之前也喜欢你,我只是更想等你记起来。
凌颂:要是我一辈子都记不起来呢?
温元初:不会,我知道不会。
鬼才信。
凌颂想,他身边那么多人和上辈子认识的人长一张脸。
他爸妈还有马太傅他们活到四五十岁,也没有上辈子的记忆。
真不知道温元初哪里来的自信,他一定能想起来。
于是又不想理那个骗子了。
嘴里说着喜欢他,上辈子对他不好,这辈子前面十几年也对他不好。
哪有这样喜欢他的。
太气人了。
周六晚上。
凌颂坐在书桌前,心不在焉地刷题。
温元初那边今天应该已经考完了,也不知道他考得怎么样……
正胡思乱想时,手机屏幕上跳出新消息,是堂叔温宴发来的。
温宴:元初今天竞赛考完了,晚上我们接他出来去外面吃饭,喝了几杯酒,这小子竟然喝醉了,我看他郁闷得很,问也不说,你们吵架了啊?
凌颂有一点意外,温元初竟然会喝醉酒?
从前的宫宴上别人轮番敬他酒,他面不改色地喝下,也没见有个脸红心跳,怎么现在跟堂叔喝酒都能喝醉?
凌颂:那肯定是你们灌他酒。
温宴:啧,你这小孩欠打是吧?他心情不好,我们陪他喝酒,谁想他红的白的倒一起喝,硬是把自己给灌醉了。
凌颂:那也是你们故意的,你们要是想阻止,还能阻止不了?
温宴:你也不傻嘛,元初怎么还说你傻来着?我看他也是个傻子。
……混蛋,竟然还当着堂叔的面说他傻。
温宴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照片里,温元初闭着眼安静靠在车后座,要不是温宴说他喝醉了,看起来只像是睡着了一般。
凌颂盯着看了一阵,有点不是滋味。
温宴:真吵架了?来来跟哥说说,哥帮你们分析,哥可是恋爱高手。
凌颂:宴哥,要是温瀛堂叔他骗你,你会怎么办?
温宴:那得看骗的是什么?如果他出轨了、变心了、外面有别人了,还敢瞒着我,那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凌颂:……呃,没那么严重。
温宴:那还好说,别的都是小问题,他要是肯改,再给个机会咯。
温宴:人嘛,要学会豁达一点。
温宴:关键是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其它的还要什么自行车?
凌颂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喜欢温元初,这是肯定的。
但是,温彻呢?他喜欢温彻吗?
只要想一想这个可能,心尖就忍不住一阵一阵地颤栗。
那个人,他前世最依赖的、最怕的、也最离不开的人,……他喜欢他吗?
凌颂:如果有一个人,你面对他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紧张、害怕,怕他说你、教训你、看不起你,可一旦遇到事情,你又会第一个想到他,想要他在身边,哪怕别人都说他是坏人,会害了你,你也不愿意相信,这算什么呢?
温宴:你果然还是个傻子。
凌颂:宴哥……
温宴:真有这么个人,首先你肯定不讨厌他,对你来说,他想必是特殊的。
温宴:至于喜不喜欢,那很简单啊,你就闭上眼睛想象一下,你能不能接受跟他接吻上床,能接受就是喜欢,不能接受,那就不是呗。
凌颂:……
温宴:你可别怀疑,哥是过来人,人都是欲望动物,身体的反应最骗不了人的哦。
行吧,当他没问过。
关掉手机,摁黑房间里的灯。
凌颂缩进被子里,闭起眼,脑中全是他和温元初亲密纠缠的那些画面。
温元初的那张脸逐渐被温彻取代。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长相,可他就是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温彻的吻落到他的唇上,他的身体发烫,心脏跳动疯狂。
……他好像真的一点不讨厌。
那天晚上,凌颂又做了梦。
梦里他回到四百年前,在兴庆宫那张宽大的龙床上,他与人巫山云雨,情热难抑、抵死缠绵。
后半夜,凌颂从梦中醒来,一直干瞪着眼直到天亮。
他终于发现,前辈子他每一次做这样的梦,梦里那张看不清的脸,其实都是那个人。
堂叔说的没错,人是欲望动物。
他早就对那个人动了色心。
于是之后那一整天,凌颂都在想这个事情,越想着心里就越不得劲。
入夜,温元初又一次发来微信。
温元初:我已经考完了,今天是自由活动,省队的老师带我们去外面转了一圈,明天就会正式出成绩,之后开高校宣讲会,不过已经有内部消息,我的名次靠前,保送基本没什么问题了。
凌颂盯着那几行字。
他回:你昨晚跟堂叔他们喝酒去了吗?宴哥说你喝醉了。
温元初:嗯。
凌颂:你还会喝醉酒啊?你从前喝酒不是很能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