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合屿
这么想着,秦轻就开始拿手机搜索B城的房子。
此时文具店里没学生了,解磊的舅舅也坐了下来,见秦轻在搜房子,没吭声,静静地观察起来。
这孩子和他大外甥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他也很熟,但他不是解磊那没心没肺的,什么都没看出来,稍一观察,就觉得今天的秦轻和之前很不一样。
他印象里的秦轻,小时候很活泼,大了之后,尤其是他爷爷奶奶去世,搬回去和孙芳丁重母子一起住之后,人就越发安静。
这次辍学,对秦轻的打击可谓非常大,有次秦轻从文具店门口路过,他刚好看到了,那表情可以说是相当冷淡、厌世。
从那天到今天,也就过去了一周,一周就调整得这么好了?
又淡定又理智,还想好了要离家北上?
一个刚成年的小孩儿,能做到这地步,实属不易。
舅舅在心底默默地叹。
按理来说,别人家的事,不该多管,但既然是大外甥的发小,孩子又这么懂事理智,以后还有那么长的人生,舅舅想了想,提了句:“我有个朋友,在B城有套空置的房子。”
秦轻闻言抬眼。
舅舅:“我那个朋友已经定居国外了,B城的房子也没租出去,一直空关,我和他关系不错,你要是需要,我和他打声招呼,你先过去住着。”
秦轻微怔。
上一世,因为他揣这不甘和怨愤,又觉得辍学丢脸,北上之后一直没联系过解磊,甚至还换掉了手机号码。
隔了一年,心里没那么介怀了,才重新和解磊恢复联系,解磊也提过,他舅舅认识的朋友在B城有房子,但秦轻那时候要强要面子,一直强调自己租了房子,已经交了半年租金,不用搬也搬不了。
其实狗屁的房子,是他打工酒店的宿舍,六人一间,破破烂烂。
如今解磊的舅舅亲口提及,秦轻脑海里闪过上一世的经历,一时没有回应。
解磊的舅舅以为秦轻不好意思答应,宽慰道:“没事儿,借住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你是小磊的朋友,也跟着小磊喊我一声舅舅,就当是你自己的舅舅帮你一把。”
舅舅顺势提起那房子:“我记得离市中心挺近的,你过去找工作、生活都方便。”
舅舅:“你要住,我就也跑趟B城,带你去那房子看看,刚好替小磊送你过去。”
“你要不住……”舅舅笑笑,抬手拍了拍秦轻的肩膀:“不住是不可能的。回头小磊知道有这么一套房子,我还不帮忙,得被他念死。”
舅舅:“你就看在为了我家舅甥关系的份上,过去住吧。”
这么一说,秦轻根本不好拒绝。不仅因为解磊的舅舅说得分外客气,也因为这是一份来自亲友的纯粹的善意和关心。
秦轻的上一世,被不甘、怨愤、拼了命想要翻身的决心填满,拒绝排斥身边人的好意,孤注一掷,总想拼出点什么,证明自己不读书也一样有出息。
如今面对这样平和的善意,无论是情感上还是理智上,秦轻都不想再拒绝了。
他点点头:“谢谢舅舅。”又道:“我现在没钱,给不起租金,等以后赚了钱,我会把租金补上。”
舅舅摸了根烟出来,明明是在帮忙,却说得好像是为了自己:“我就当替我外甥投资了,那小子成绩臭得要死,以后还不知道能干什么,别是个啃老的二流子,你以后有本事了,刚好带带他,就当还我这份情了。”
说完又道:“看看什么时候走,我好订机票。”
秦轻眨眨眼。
舅舅知道秦轻在想什么:“你要坐火车省钱,总不能让我跟你一起坐。还是飞机吧,快一点,送完你,我也好早点回来。”
秦轻好歹活了两世,又做到了文化公司的合伙人,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明白的:“机票钱也当投资了,以后给舅舅分红。”
和聪明的小孩说话就是舒服,本来么,谁也不缺那点机票钱,何况房子他都帮忙搞定了。
舅舅掸掸烟,点头:“对,投资,以后的分红记得给小磊。”
决定做得快,离家的时间自然得提上日程。
秦轻在老家这边本来也没别的事,跑路的钱有了,行李也没多少,当天下午就和舅舅商量好了北上的时间:三天后。
商量好后,舅舅为秦轻的理智和淡定觉得意外,特意问:“这么果断,一点都不恋家?”就算对同母异父的兄弟没感情,好歹还有个亲妈。
秦轻来了句:“我小时候车祸,命差点没了,她来医院,第一句是问我,‘你住院的钱不用我付吧,我可没钱,找你爷爷奶奶,他们有钱。’”
舅舅扬眉:“还真是白雪公主的恶毒后妈呀。”
“后妈”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搓麻的时候还在牌友面前拼命给自己搭台阶。
“我大儿子从小就懂事,不像丁重,什么都要我操心。”
“不上学也是他自己的决定。”
“二筒。”
同桌的牌友看看孙芳,心里明镜,唾弃得不行,只是嘴里不说破。
有人问:“那不上学了,小轻后面准备干什么?”
孙芳:“那当然是上班了。”
“秦轻很懂事的,已经说好了,他赚了钱拿一半工资给家里。”
一个牌友没忍住:“孩子都不上学了,赚了钱你就让他自己留着吧。”
“那怎么行!”孙芳一副有理有据的样子:“他到时候乱花,我替他存着。”
替他存?
存个屁!
牌友们暗自唾弃,又问起丁重。
孙芳一副老母亲为两个儿子操碎心的可怜样:“丁重最不让我省心,你们说他不上学以后怎么找工作?只能让他接着念了,好歹上个大学,毕业了还能靠文凭找份工作,不然饭都吃不上。”
那你大儿子就不用上大学找工作吃饭了?
孙芳:“家里穷,没办法。”
穷你还打麻将?
一个牌友听不下去也彻底玩儿不下去了,牌一推,钱包一拎,起身走人。
剩下两个牌友也不打了,跟着起身。
孙芳错愕,手还悬在桌上:“你们怎么不打了!”
最先站起来那位大妈扭头:“我回去给我儿子赚钱,苦什么都不能苦孩子!”
另外一个大爷看看时间:“哟,四点了,我去卤菜店买只烤鸭,我外孙女最爱吃烤鸭了。”
最后一个单身到五十岁、无儿无女的阿姨:“我就算在家喝粥,也不能让我家两只狗没有粮吃。”
孙芳:“……”
牌打不下去,只能回家。
一回家,家里也不安生,吵翻了天。
秦轻房间的门关着,丁重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脸红脖子粗的在拍秦轻的房门:“平板还给我!什么叫没了?!还给我!”
孙芳赶忙过去:“干什么?”
丁重气得胸口起伏:“你儿子把我平板拿走,现在跟我说没了!”
孙芳以为秦轻是拿了平板不还给丁重,早习惯了兄弟两个的争吵:“拿就拿了,拍什么门,等你哥玩儿够了就还你。”
丁重嚷嚷:“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根本没有平板!和我说没了!”
继续拍门:“姓秦的畜生你他妈给我出来!”
门忽然开了,谁也没反应过来的瞬间,门内伸出只脚,一腿蹬在丁重肚子上,将人踹翻在地。
这一脚没留力,丁重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疼得额头青筋凸起,哼都哼不出半声。
孙芳大惊,蹬眼看看地上,再抬眼看门内,反应全凭本能,伸手就要扇秦轻:“你干什么打我儿子!”
被秦轻一把捏住手腕。
如果说中午的拿钱、要平板没让这母子俩觉察出异样,那此刻秦轻脸上的冷淡和平静,已经足够让人觉出非同寻常了。
要知道一个十八岁的男生,根本就还是个孩子,遇事时有情绪的表达才该是正常的,而不是眼前敛尽所有的稳重淡漠。
孙芳一时愕然,怔怔地看着秦轻。
秦轻甩开她的手,眼底流露厌恶。
他原本不想和这对母子多废话,身为男人,没那么娇气,承担得起人生中的负重和痛楚,要走就走,无需多言发泄。
但显然在这个家里,不会有一天安宁和平静。
何况他又是个多余的存在:丁重轻视他,张口能骂畜生,孙芳视他为未来的劳动力和取款机。
秦轻站在门前,早已看透一切,即便开口,也说得极为冷静,好像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在描述似的:
“等着我赚钱补贴家用?”
“哄着我,让我心甘情愿在外面打工,拿钱回家,给你们买房买车,过上好日子?”
被秦轻亲口道破,孙芳脸色唰一下白了。
丁重在地上缩成一只虾,如今还未坐享其成的他自然觉得秦轻都是在放屁。
我TM只是要回平板啊!什么房车家用?
秦轻已经两步走近,轻蔑地伸腿在丁重身上踢了踢,踢一脚说一句:“我的钱花得开心吗?房子住得舒服吧?帮你养二胎?你自己就是个胎!”
被踢的可是她疼爱的儿子!孙芳冲过去挡:“你干什么!”
这说的什么?她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疯了吗,疯了吧!?
孙芳觉得大儿子疯了,殊不知,她维护丁重伸手捶打秦轻的样子,才是真的满脸疯癫。
秦轻静静地看着,一把推开。
这一推,没有母子,只有决裂。
秦轻看着这个被他喊妈妈的女人,心底连最后一点酸涩的感触都没有了。
也没有难受,没有留恋,没有因为得不到这份母子情觉得遗憾、伤感。
连厌恶都异常淡薄。
这个家,或者应该说,这个住处,已经彻底没有呆下去的必要了。
秦轻转身回房,拎了不久前刚刚收拾好的一个包,背上就走。
跨出房门的时候,孙芳惊声尖叫:“你去哪儿!”
秦轻没有回头,消失在缓缓闭合的大门之后,去向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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