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凔溟
“孙儿明白了,殿试只有一道题,这题不知是陛下所出还是王爷所出?”
“肯定是陛下出,陛下也期待着见一见你们这些能干的后辈呢,总不能什么好名声都让顺王占了,你就放心吧,你平日里写的那些文章都不错,面也广,陛下最近在头疼赈灾的事情,想必会问这方面的。”
“赈灾啊!”提起这个,魏澜想到了之前的那件事,询问道:“不知林统领他们赈灾之行如何了?可有遇到麻烦?”
魏丞相叹了口气,说道:“三天两头就有公文传来,进展还不错,麻烦肯定是不少的,官员们不肯听话的被绑了好几个,林钊也不查案也不问罪,说是绑了上京交给廷尉审理,百姓们也闹了不少事,有说分钱分的不公平的,也有说粮食分的不均的,不过都没闹出大乱子,毕竟有三千羽林军呢,谁敢真刀真枪和他们干?”
“真没经官府的手直接发了?”
“是,不过每日发了多少粮多少银都有记录,并且公告出去,连这京城里都同时贴了一份,每日有官差宣读,王爷说,要让百姓们知道他们交的税赋都用在哪儿了,既然贪官杜绝不止,那就发动群众一起监督,总能让贪官们收敛些。”
“好手段!”魏澜激动地说,他在书房里走了几圈,兴奋地说道:“阿翁,有如此明主,我大燕一定会更加富强的!”
魏丞相耸耸肩,他当然知道李煦很好,比在位的这位还能干,但家族兴盛看的可不是君主贤明与否,而是君主是否愿意看重他们。
魏丞相敢说,李煦上位后,就算不敢对世族动手,也绝对会压制他们的壮大,魏家如今已经是大燕数一数二的宗族了,魏、王、谢这三家还能稳定多少年呢?
“祖父记得你当年与顺王交情还算不错,你可以试着向他投诚,但以我之见,他恐怕不会多重用你。”
“为什么?”魏澜一直想不明白,顺王为何看他的眼神如何淡漠,仿佛是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因为他忌惮魏家,你的路子也许需要变一变了,将来做个封疆大吏也不错,这内阁恐怕与你无缘。”
“就因为我姓魏?”
“对,就因为你姓魏,你是魏家嫡长孙!”
“孙儿觉得顺王不是这样的人,不过有舍有得,魏家想要更进一步很难了,确实需要收敛锋芒。”
魏丞相欣慰地看着他,“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等祖父死后,魏家就分家吧,宗族大了,免不了藏污纳垢,没的将来成为你的绊脚石。”
“阿翁……”魏澜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一向注重家族的祖父会说出这种话,难道顺王果真想要对付魏家?
“阿翁,如果……我们可否另选贤能?大皇子、四皇子,还有几位小皇子,不都可以?”
“以前顺王还没回京时还有机会,现在看来,很难,大皇子自身难保,四皇子……除非先头那两位都死了,否则怎么也轮不到他。”其余的就不用说了。
皇帝不是昏君,这些年平衡之术用的极好,朝廷上并没有一支独大的官员,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谁都没那么大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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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殿试如期而至,一大早宫门前就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以及等待进宫的学子们。
这些学子们分为两个阵营,一边华服锦袍,一边布衣白袍,泾渭分明,看着就像随时要干上一架的样子。
殿试设在辰时,朝会刚结束,宫门大开,赵公公领着跟班们来宣旨:“宣……贤才们入殿侯旨!”
“快看,那位就是最得陛下信任的赵公公,年纪真是大啊,听说和陛下是几十年的交情了,比一般大臣还有脸面呢。”
“那些就是宫里的太监了吧?我有个远房表弟当初为了救母,舍身进了宫,这么多年了无音讯,也不知人过的好不好。”
“几年了都没音信?那你们做好最坏的准备吧,宫里每年都有安排探亲的,如果人还在,不可能几年都不露面,你……节哀。”
这座宫城,象征着天下权势的顶峰,它坐落在京城中心,可就算是世代居住在京城的百姓也未必见过其内部的面貌,这一堵堵高墙宫门,一排排精兵侍卫,就像一道鸿沟,阻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所以哪怕是京城人,面对皇宫也是敬畏的,好奇的,而近日能踏入这座宫城的寒门子弟们,更是激动的泪流满面,哪怕今日落选,他们出去也不愁生计了,毕竟他们可是被皇帝接见过的人呢。
一层层宫门走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到了奉先殿,殿外羽林军林立,个个英姿飒爽,目不斜视,一众学子心惊胆战地从中穿过,胆子小的连路都走不稳了。
等进了大殿,一股阴凉之气扑面而来,此时已是盛夏,他们在外头站了许久,又走了好一会儿的路,不好人都大汗淋漓,这股冷风吹在身上,舒适却也让人心惊。
大殿内静悄悄的,进门的学子们不敢抬头,随着人流入殿后跪在地上,行大礼后才听到刚才那太监的声音:“平身吧,都入座,你们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答题,一个时辰后,不管写完没有都必须停笔收卷,否则视为作弊。”
众人这才微微抬头,看看左右,果然看到了一旁安置了几百张桌椅,他们暗暗心惊:这奉先殿是有多大,竟然能容纳如此多的桌椅。
试卷已经摆在案桌上了,学子们随意入座,并没有排号,但很有默契的,世族子弟坐在前头,寒门子弟坐在后头。
一个时辰写出一篇策论其实有点难度,但殿试就一道题,就算只写了几百字,只要点到要点也能脱颖而出,因此,全看他们的水平了。
魏澜坐在首排当中的位置,翻开试卷看了眼,发现并非事关赈灾的题目,而是一道关于孝道的题,题目简单明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
这话就是没读过书的孩童也能明白意思,魏澜眉头微皱,不明白陛下出这题是何用意,难道只是让他们谈谈孝道?
有些人想的深,自然要写些如何利用孝道治国的思想,以及百善孝为先的准则,想的简单些的,由此想到自家含辛茹苦的父母,下笔就是一篇感谢父母的散文诗歌,辞藻华丽,感人肺腑。
李煦也是当场才知道题目,并没什么特别意外的想法,皇帝也许只是因为年纪大了,总免不了会想起身后事,他又是有皇位要继承的,比别人的老人更怕老更怕死,历代皇帝,能寿终正寝就不错了。
寇骁今日也在殿上,他站的位置离李煦有点远,听着周围人小声议论着考题,心里想的却是:天下要真如此,那他和李煦也不用担心没有儿子了,反正别人家的孩子就是自家的孩子嘛,还要养老送终做什么?
一个时辰干站着是很无聊的,后来皇帝中途回后方休息,李煦便让宫人送了茶水点心来,让大家席地而坐,休息片刻。
这些上朝的大臣们都是天不亮就入宫了,早餐都是随便吃一点,等散朝了再正式吃早饭,但今天上午肯定走不了了,一个个饿的前胸贴后背,李煦的做法无疑深得百官的心。
魏澜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说实话,他们早餐也没敢多吃多喝,怕中途要出恭,因此闻着那边的香味一个个都有些心神不宁。
李煦可就不管这些考生如何了,听闻科举制度下的考生要在小小的单人间里住好几天,吃喝拉撒都在里头,这才哪到哪,饿肚子有什么,何况举目望去都是年轻人,饿一顿死不了。
一个时辰后,皇帝被人搀扶着坐回龙椅,王朝铣命人收卷,临时调来的太监们用纸糊住考生姓名,然后打乱顺序送到阅卷官面前。
十几位文官当众阅卷,一人分了几十份卷子,写的短的还好,长篇大论的还真不是一眼两眼能看完的。
不过文章写得好不好是一目了然的,字写得好不好更直观,有经验的官员只看头尾也能判断出文章的好坏,因此速度还是很快的。
而且他们只是第一道,选出好的文章放置一旁,由主考官王朝铣以及其他几位丞相属官过目,最终由魏相爷将排名靠前的卷子递给皇帝。
皇帝看得更随心所欲了,喜欢的就留下,不喜欢的就丢开,等这些工作做完,留在皇帝手里的也只有十几份卷子。
而那些连第一关就被筛下的卷子就等于落选了,太监们揭开姓名,找到对应的考生,引导他们离开,剩余的事情就与他们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