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瓜乙
李喻这幅模样实在不好让他就这么说话,祁桓便让他先去洗漱换身衣服再过来,这天气虽说不算寒,可在水里泡久了也难受,祁桓又吩咐陪他过来的亲卫去熬些姜汤送过来,顺便也多熬些,给外边的那些修堤之人也喝上一些。
李喻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实在不像话,便从善如流的告退,他的确需要洗漱一番,至少也能恢复恢复精神。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李喻这才回转来,重新给肃王行礼之后,这才开始坐下来详谈。
“不知肃王殿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李喻开门见山的问道。
祁桓紧紧皱起的眉头已经让李喻察觉出了此事定然非同小可,只是不知道是何事,能让祁桓不管不顾也要微服过来了,而在之前,他并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声。就是一个月前的通信上,肃王殿下也没有提任何有异常的问题,这就不得不引人深思了。
肃王祁桓这些年来对李喻的倚重是越发深重,李喻心知肚明,不管大事小事,他都会来信征求李喻的意见。
这几年来,有了鹿鸣山这些训练有素的壮士,西南之地的匪患基本已经肃清,加上祁桓以仁义贤王的手段治理肃州封地,这两年来成效很大,西南之地,民风本就淳朴,这样一来,整个肃州之地都有了一股欣欣向荣之态。
相信不久之后,莒平县的码头建好运营起来,整个西南都会有一番大变样吧。而这所有的一切,全都在李喻计划之中,不差分毫。所以李喻的能耐,祁桓是深知的,他所看重的,也正是这一点。
而祁桓此次不但微服过来,也没有选择在县衙中等他回,反而亲自到这危险的堤坝上来寻人,这足以说明祁桓对待此事的重要性。
第79章
听到李喻的问话,祁桓焦躁不安的来回踱着步,李喻也不急,慢悠悠的端起姜汤喝了一口。
等祁桓整理好思绪,这才组织语言说道:“你可知道如今朝廷的新动向?”
李喻摇摇头,他又如何能够得知?每月的朝廷邸报,也都是肃王让人抄了一份送过来的,否则他一个七品芝麻官如何能够了解到朝廷的动向。
三年前老皇帝景平帝大病一场,始终没有熬过那年的秋天。在诸多皇子的皇位争夺中,最终太子获得大胜,自此,太子祁烨登基,改元年永承,于是景平朝更新换代完成,新朝新气象,自然跟以往不同。
太子登基以来独断专行,清除异己,如今和太子争夺位置的皇子,或被贬斥圈禁,或被发往蛮地,太子祁烨成了最大的赢家。
只是这些事情还落不到肃王头上,他早就被先皇分封出来,和新帝没有任何直接的冲突,只要肃王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安分守己,想来新帝也不会管他的吧?
所以能有什么事情让祁桓这么担心呢?李喻实在是想不出来,除非是新帝要削藩,不过这怎么可能?新帝这才登基几年?新朝尚且不稳,这么急着动作的话,只怕引起诸王反弹,他这皇位还要不要了。
此事李喻不会胡乱猜测,所以就摇头,等着祁桓接着下文。
果然,祁桓接着说道:“据陈太傅带过来的消息,说京城中暗潮汹涌。太子……皇帝有意削藩。”
他居然猜中了?李喻心中一跳,眯了眯眼,坐直身子道:“殿下,此事可当真?”
祁桓也不多话,直接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来,递给李喻。
李喻接过,展开信纸,从头看了一遍。
这是陈老爷子写过来的消息汇总,他人虽已远离京城,可是这么几十年的经营,他的人脉关系并没有因他的离开而断绝。这些年来,很多京城中大大小小的消息都是陈老爷子打探了送过来的。
看完这信,李喻终于明白,原来新帝清除异己,闹得人心惶惶,最终将所有与他作对的皇子都没有逃过一劫,还有朝中不少大臣受到波及牵连。一时间,京城宛如人间地狱,抄家灭族,血流成河。
然而,这些势力也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特别是那些有实力与他争夺的皇子,那个身后势力都不弱,其中六皇子的外家就是南边的王家,王家是江南势力最大的家族,他们拼尽一切扶助六皇子,一朝六皇子败落,他们自然也讨不了好,他们家族虽然远在江南,可只要新帝腾出手来,要收拾这么一个家族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有人都清楚太子祁烨的脾气,睚眦必报,心胸狭窄而且刚愎自用,要是他报复起来,只怕很难全身而退,既然这样,那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王家与南边封王亦是姻亲,便从中唆撺南王带头反对新帝,于是王家倾尽全力支持南王。
南王这一支算是先皇的兄弟,当年不得已放弃皇位,被分封到这地儿,几十年来也是有怨气的,如今子侄继位登基,加上旁人的唆撺,心中隐隐不满新帝,新帝登基,他更是写信串联了其他几个王爷没去朝贺。
这些自然都记在新帝心里,现在好不容易朝中安定下来了,自然就想腾出手来收拾一下这些与他作对之人,于是这才传出风声来。
新帝想要整饬封王,准备削藩的事陈太傅的人打探明白就立即送了过来,因此他们得到的消息算是比较早的了。
而祁桓一接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他要亲自与李喻商量商量怎么对付这件事情,因为怕被朝中耳目所察觉,他也只能微服悄悄过来了。
李喻在思索,这种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只是新帝也着实大胆,新朝未稳之际,就敢出重拳,他这真的是目中无人,自以为是了啊。
祁桓眼中充满期翼,希望李喻能有什么好办法,新帝如果真的削藩,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如今这才安稳几年,而且他的势力是所有封王之中最为薄弱的,被削藩的话,他们这些封王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殿下可有什么想法?”李喻轻声问道。
祁桓一愣,他这是来问李喻的法子的,反倒被李喻问起什么想法来,他能有什么想法?能保住自己现有的一切,还是?还是?他有些不确定起来,慌乱的将冒出头的想法给按下去。
李喻的手指关节不紧不慢的敲击这桌面,并没有急着说话。
祁桓看着李喻,“李卿,你是不是有什么法子?本王能有何想法?不过想偏安一隅罢了。”
李喻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这态度倒让祁桓急了,转了两圈,然后做到了李喻面前,“你倒是说句话啊。”
这几年下来,他与李喻相交,倒不似君臣,反倒更像是说得上话的朋友,很多他觉得为难的事情在李喻这里,都能得到满意的解答。这也使得他更加信任李喻。
李喻摇摇头,“这没有什么好说的。”
怎么会没什么好说的?李喻明明就成竹在胸,祁桓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如果李喻都没有办法的话,估计此事不容乐观了。
李喻微微勾唇,“殿下不必过于担忧,此次削藩并非针对殿下一人,想来听到这个消息有人会比我们更急。”
祁桓转念一想就已经明白了李喻的话,南王他们一直不服新帝,此次朝廷针对的也是他们,“你的意思是让他们两方相斗,咱们坐山观虎斗?可是,这削藩如果实施,自己这边未必不会跟着殃及池鱼。”
李喻手指摩挲着碗沿,眼神深邃,“要想不被殃及,就看肃王殿下敢不敢想,敢不敢做了。”
“何意?”祁桓捏了捏拳头。
李喻却不再说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这会不会是一个机会呢?一个为阿九报仇的机会。
祁桓也想了想,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这让他更加忧心烦恼。
“殿下想要偏安一隅,如果被逼这一隅之地也无法保留,或者王的地位也会不存在,甚至伤害到你自己以及家人,您会怎么做?是顺从接受,还是奋起反抗?”李喻笑眯眯的问道。
祁桓想象着这一天,皱起眉,“我有想要护住的人。如果真的伤到他,我会竭尽全力,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反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