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桔桔
陆远非是一点风险也没舍得摊给他,自始至终都把他保护得很好,风雨不沾身,就差筑金屋以藏之了。
可是他还是生气,除了担心血本无归债台高筑,更有无法与对方并驾齐驱的无力感。
气愤变成了沮丧,夏云则垮下肩膀,烦躁地耙着头发。
还有人给他雪上加霜:哥旁观者清,小夏,你太依赖他了。
傅光洲:成年人不能这样,就算爱得死去活来,也不能丢掉独立的人格成为别人的附庸。
傅光洲: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哥是过来人,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失去他,你会怎么样?
夏云则如坠冰窟,手机滑落下去。
直到屏幕变暗,他也没能答出这个问题。
太阳穴突突直跳,脑袋里像被人扔了一串鞭炮,炸得他灰头土脸,胸口绞痛难当,心脏被反复撕扯,呼吸都开始窒涩。
他怔怔地看着陆远非,着魔入瘴一般,一张脸血色全无。
嘴唇颤抖,发出无声的悲鸣——
我会死。
陆远非感觉到他情绪低落,却想不到他思维已经发散到痛失所爱之后形销骨立郁郁而终的悲惨画面了,停好车之后从外面一拉车门,叫了好几声才把人四处游走的魂魄唤回来。
夏云则像一枚炮弹似地窜出来,扑挂到他身上,脸往他肩窝里一埋,哽咽道:“对不起陆哥,我不该多嘴的,你别讨厌我。”
陆远非对他这种乍悲乍喜的戏精本色习以为常,还以为自己把人哄好了,心满意足地掂了掂他,笑道:“好好的道什么歉?我怎么会讨厌你?”
你现在是不讨厌,再被拖几回后腿可就不一定了。
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一辈子也修炼不成陆远非这样杀伐决断雷厉风行的胆魄,夏云则吸了吸鼻子,恨自己还是太没本事。
就算不能帮他分担压力,至少也要做他的坚强后盾。
他定了定神,凑到陆远非耳边,情意绵绵地保证:“陆哥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干,万一投资失败,我陪你一起睡桥洞。”
陆远非身体一僵,面无表情地把他撕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半是欣慰半是无奈地点头。
陆哥能怎么办?只当童言无忌吧。
健身房年底客流清寥,老板却忙得很,都顾不上探究小教练细腻纠结的内心戏了,不过依照过去的经验,他这种铁血糙汉也探不对路子,倒不如省些力气多走走别的路子,毕竟床头吵架床尾和,对热恋中的情侣来说没有什么矛盾是打一炮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那就再来一次。
夏云则不带学员的时候都在猛练,像是憋着一口无名气,跟各种器械不死不休,让罗西分外感慨,以为他重拾梦想又想练成个大肌霸。
每天疯狂撸铁的结果就是他又成了煌世最耀眼的小王子,一个俄挺艳惊四座。
力量训练不仅让他浑身肌肉更加优美有型,睾酮分泌也跟着提高,白天积攒晚上消耗,入夜一沾上陆远非就黏住不放,热情得让人受宠若惊。
分别之前,自然是夜夜春宵,陆远非受用得很,几度折腾得他哀哀求饶,嘴上说不要,身体却老实得很,睡着了也要搂着一条手臂,借此抚慰自己内心的惶恐与不安。
就像歌里唱的,怕时光太快,没能把人看仔细,又怕时光太慢,不能一夜白头。
在这种情热如火又战战兢兢的心境下,夏云则总算熬到腊月二十六,老板发了红包分了年礼,大手一挥开始放假。
夏云则老家是下面一个三线小城市,离容江不远,陆远非有心开车送他回去,结果临到放假又遇一场雪,高速全部封闭,只得帮他抢了票,万般不舍地送他的小公主去挤春运火车。
夏云则是个眼里没活又身娇肉贵的货,随身只拎了个小背包,所有行李和礼品都打包发物流了,说不定跟他同一天到,老夏都不用接两趟的。
火车站人潮似海,挤挤挨挨,陆远非送他进检票口,真像送儿上战场的老父亲一样千叮咛万嘱咐,生怕一句话没提醒到让他的心肝宝贝吃大亏。
夏云则神态恹恹,没精打采,走路姿势还有点奇怪,啃了一根糖葫芦都没开颜,陆远非心生愧疚,后悔昨天晚上闹得太疯,温言哄他到站先报平安,然后赶紧回家补个眠。
夏云则嗔了他一眼,眼神缠绵又凄婉,活似生离死别,就差来一句“我不回家过年了”。
虽然抓心挠肝想留下,最后还得一步三回头地回老家。
陆远非目送他进了检票口,眉头微微蹙起,心中袭上莫名的伤感。
总觉得有什么被他忽略的问题,重逾千钧地压在小教练身上,把那么挺拔的身姿都压出了沉郁颓馁的气息。
第91章 蚂蚁啃大象
远方的游子回家过年,有人欢天喜地,有人垂头丧气。
夏云则在火车上补了一觉,车厢里人多拥挤,空气混浊,心里全是事,睡也睡不好,到站之后他艰难地撑起干涩肿胀的眼皮,拖着脚步跟随扛着大包小包的旅客排队下车。
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人回来了,心却留在容江,留在他的恋人身旁。
陆哥一个人过年,该多么孤单啊……
夏云则心不在焉地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给陆远非发了个微信:到了。
陆远非秒回:好,代我问候叔叔阿姨。
一路上的阴郁心情被他的回复驱散了,夏云则勾起唇角,回复道:你怎么不亲自过来问候?
陆远非:顺便抢个亲?
夏云则心脏漏跳半拍,呼吸一窒,随后转成浅促,没忍住把手机凑到唇边,发了一条语音过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来是小狗。
他的声音清朗明快,带着几分低柔的笑意,软绵绵好像撒娇一样,撩得人从耳廓痒到耳蜗。
陆远非也发了一条语音,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给我等着!
夏云则不敢再回复了,怕撩来撩去撩得热血上头,扭头扒火车返回容江。
他唉声叹气,总算能体会到近乡情怯的感觉,情却不是他爹娘能理解的那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