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桔桔
这是他离开部队的第一个春节,即使不能与爱人相聚,也要竭力维持家的气息。
这是天涯共此时的牵挂,也是白首不相离的守望。
夏云则比他还兴奋,隔空点菜,一样一样地问他味道如何,陆远非一双筷子听他指挥,把各种菜色尝过一遍,然后汇报总结:“还行,不如你做的好吃。”
“你就哄我吧。”夏云则笑得合不拢嘴,陆远非难得说几句甜言蜜语,每次都精准打击,正中红心,“我学了几个菜,等我回去做给你吃。”
“我等你。”陆远非没喝酒,眼眸却温柔得如同醉了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夏云则算算行程,初一到处拜年打麻将,初二回外婆家跟姨妈们合家欢,初三同学聚会他没打算参加,但是陪他妈逛街大概是保留节目,就是不知道陈女士打算哪天去买买买。
“我也说不好……”他郁闷地回答,“大过年的商场竟然不关门……阿嚏!”
这几天天气晴好,白天积雪消融,入夜之后更加寒冷,他在外面待了几分钟就冻得手脚冰凉,冷风一激,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镜头一闪,陆远非这才看清他做贼一样窝在阳台上,眉头一皱,命令道:“回屋里去!”
夏云则不情不愿地挪了挪窝,还想垂死挣扎,没想到铁血兵哥说一不二,直接挂断了。
他对着手机干瞪眼,一阵寒风钻进衣服里,吹得他遍体生寒,夏云则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泛上丝丝缕缕的甜。
陆哥是为了他好,他还是懂点事别再作妖。
夏云则把手机揣裤兜里,拽了一下阳台门,没拽开。
他惊讶地挑了挑眉,隔着玻璃朝里看,一个熊孩子朝他做了个鬼脸,然后炫耀似地向另外三个尖叫起来。
他认出这是他堂弟家那个,堂弟刚才还沾沾自喜地抱怨这孩子是幼儿园小霸王,入园第一天就打哭了一圈小朋友。
所以他是被熊孩子反锁到阳上了?
夏云则朝他挥挥拳头,结果熊孩子叫得更来劲,屋里闹哄哄地,谁也没发现他独自缩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他搓了搓手臂,此时此刻特别想让男朋友过来给他撑腰。
陆哥人狠话不多,只要一个眼神过去,保证吓得熊孩子屁滚尿流。
奈何远水解不了近渴,他要自力更生免得被冻成冰棒,夏云则掏出电话先拨给他妈,他妈在牌桌上连吃带碰,大杀四方,根本听不见手机响,再打给他爸,他爸在厨房忙活,菜下油锅的滋滋声盖过了他求助的铃声。
关键时刻,一个也指望不上。
夏云则被风吹得头疼,出现轻微的鼻塞症状,知道再不进屋他就得大过年去医院了。
——他懒得再跟熊孩子废话,拽住门把手,气沉丹田,核心发力,猛地往后一拽,把铝合金门框拽变了形,门锁脱落,门板“咣当”一声甩在墙上。
冷风呼啸而入,熊孩子们吓傻了,大人们惊呆了。
片刻之后,熊孩子四散奔逃,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以上皆为脑补,小公举上辈子怂了十六年,向来与人为善,导致人善被人欺,这辈子有陆远非宠着惯着才养出几分骄矜性情,现在没有他哥给他撑场面,小教练一秒钟被打回原型,失了主心骨,怂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又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更想陆哥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陆哥全心全意地护着他,处处为他打算,生怕他受一点委屈。
夏云则在冷风里蹦蹦跳跳摩擦生热,锲而不舍地给他妈打电话,陈女士摸出一个杠上开花,红光满面地一推牌,顾盼自得,余光总算瞟到她快要变成一条冻鱼的亲儿子。
“哎呀儿砸!”她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打开阳台门,惊声问道:“你怎么把自己锁阳台上了?”
夏云则手脚冻得冰凉,一进屋先打了一串喷嚏,低头怒瞪熊孩子,红着眼圈向他妈告状:“是这小子把门反锁上的!”
熊孩子被他瞪了一眼,扭头扑到他堂弟身上,哇地一声哭了,他叔赶紧过来哄乖孙,顺道甩给他一个不满的眼神。
夏云则又气又委屈,抿紧双唇,倔强地看向陈女士,后者表情尴尬,左右为难,让他先回沙发上坐着,还给他接了一杯热水。
夏云则不坐,也不喝水,眼眶里转动着点点水光,胸膛起伏,深吸了几口气,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
“儿子。”陈女士轻拉他的衣袖,小声劝道:“在亲戚家你别甩脸子,咱们吃完饭就回家。”
还吃什么饭,他气都气饱了!
大过年的、来都来了、还是孩子,三座大山全压他一个人头上了,再加一项“在亲戚家”,还他妈不是主场作战!
要是陆哥在,肯定不会让他受这种委屈,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在他哥眼里一视同仁,谁也别想给他找不痛快。
他堂弟更鸡贼,看见这边僵持上了,仗着大过年的亲戚之间做人留一线、不当场翻脸,扭身溜进厨房找老夏救场。
老夏围裙都没解,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锤定音:“多大个事?云则是大人了,不会跟小孩子计较。”
夏云则脑袋里的弦“啪”地一声断了,面沉如水,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拎起外套开门跑了出去。
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末了有人小声嘀咕:“至于吗……”
陈女士循着声音瞪过去一眼,也披上外套,拎包追了出去。
夏云则出门拦了辆出租车,脑袋嗡嗡作响,司机连问了两次去哪才唤回他的注意力,他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想让司机一路开回容江。
幸好他还残存了几分理智,掏出手机给陆远非打了个电话。
一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夏云则再也绷不住,啪嗒啪嗒地掉起金豆子,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抽答答地讲了刚才发生的事。
司机从后视镜偷瞄了他好几眼,难以理解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为屁大点事哭得像个婴儿。
夏云则从来没有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自觉,也不怕丢脸,因为无论怎样陆远非都会站在他这一边。
“哥,我想回家。”他不想回父母家,想回他和陆远非共同的家。
只有在陆远非身边,他才不需要顾忌成年人的体面,只做一个被他宠得无忧无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