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辛垣辞
孟平杉站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他,眼里映着四周的火光,点了头。
傅鸣遥看着他笑了笑,缓步走上前,抬手摸去他脸上溅到的血迹,一字一句道:“那我便是你的谋士。”
后来,孟平杉依着傅鸣遥的话召集起了走散的士兵们,又四处招兵买马,躲在信陵城周围的村子里,若是遇到了追杀的敌方将士便设计将他们擒住,将他们招降为自己的士兵。
敌军占领了信陵城之后便大肆抢夺,见一直没有朝廷的兵马支援,便放松了警惕,傅鸣遥派了几个人佯装成百姓混进了信陵城里,趁着夜里守卫松懈的时候打开了城门,一举攻下了信陵城。
孟平杉在城中百姓和军中将士的拥护下坐上了信陵城主的位置,但是因为他私自斩杀朝廷守将,所以一直得不到朝廷的认可,任命诏书迟迟没有下来。
傅鸣遥的意思是让他好好等着,等朝廷看到了他如何受百姓爱戴,自然不会拖着不下诏书,可孟平杉年轻气盛沉不下气等着,便自己做主派了人出去,想逼着朝廷把任命诏书降下来。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傅鸣遥头一次对他大发雷霆,孟平杉却不发一言,只是拉着他喝酒,半醉半醒的时候,跟他讲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他说:“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重视过我,你是第一个开口询问我的想法,并且替我谋划一切的人。”
他说:“我不想一直依赖你,我想自己努力一次,我也想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他说:“鸣遥,我喜欢你。”
鸣遥,我喜欢你。
傅鸣遥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子炸开了一般,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替他出谋划策,所以孟平杉才对他这么好,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孟平杉会喜欢他。
京城富庶之地有些王公贵胄喜好男风,会豢养些男宠在家里,可他不是需要人豢养的男宠,他有着远大的抱负,他想要出将入相成为王佐之才。
他对孟平杉好是为了将他培养为独当一面的边陲守将,也是因为曾经一同出生入死。
可……唯独没有那种心思。
酒醉后的孟平杉抱着傅鸣遥开始胡言乱语,傅鸣遥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酒醒以后的他,只得趁孟平杉醉倒之后连夜出了信陵城,没有留下半点音信。
傅鸣遥本以为离开之后就能够将这件事忘掉,带着饕餮印去另寻出路,只是他没想到从那以后他每晚的梦都是孟平杉。
是孟平杉喝得醉醺醺地抱着他说喜欢他的模样,是孟平杉追出信陵城求他回去的模样。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放不下孟平杉,但也只能逼着自己不回头去找他。
直到后来传出了敌军再次围攻信陵城、朝廷迟迟不派援兵的消息,他才掉转了马头,朝来时的路飞奔而去。
在傅鸣遥的梦境里,那一日的信陵城外落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上万大军兵临城下,而城墙之上,只站着孟平杉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傅鸣遥和孟平杉的故事本来是我另一个要写的脑洞,想了想好像没什么好写的,就插到这里面变成一个小故事~~
第47章 饕餮玉印 十六
那场仗也不知道已经打了多久,战火弥漫了整个信陵城,四处都是硝烟和狼藉,灼化了落下的雪。
孟平杉孤身一人站在城墙上,一身铠甲,漠视着下方的敌军。
炮火已经停了下来,后方的敌军推着攻城车碾过了地上的尸体,一下一下撞击着城门。
呐喊声和撞击声中,城门后方的木椽应声而断,眼见着敌军就要破门入城,四周忽然刮起了狂风。
那阵风比任何一个严冬的寒风都要冷,从头顶灌到了脚底,伴着一声声凄厉的鬼怪哭嚎声,像从黄泉之下吹起的一般,阴森得令人毛骨悚然。
天色一下子变得比最深的夜还要暗,厉鬼的爪子破开黄土伸出了地面,无数精怪从四方涌来,附到了攻城的敌军身上,吸噬着他们的骨血和魂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尚未等孟平杉反应过来,便已经结束了。
天光复现,鬼怪退散之后,信陵城下只剩下敌军的尸体,和一身白衣、手执饕餮玉印的傅鸣遥。
傅鸣遥带着饕餮玉印下山是想投身朝野,匡扶皇室正统,可没想到自己明明已经离开了,又巴巴地赶回来,借鬼神之力杀敌军于无形,救孟平杉和信陵城于水火危难之中。
他一直在低声叫自己转身离开,可是遥遥对上城门上的视线,却怎么都转不了身。
孟平杉站在城楼上看了他很久,才缓缓转身走下了城楼,亲自打开城门,踩着地上的鲜血和尸体走到傅鸣遥跟前,小心翼翼地伸手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蹭了蹭,低声道:“鸣遥,我想你。”
傅鸣遥叹了口气,回抱住他,轻轻应了声,“嗯。”
他任孟平杉牵着回到了城主府,一再叮嘱孟平杉不要让人知道他回来了,也不要将借力鬼怪屠杀敌军的消息泄露出去,以免引起百姓的恐慌和仙门的不满。
但是他却没有告诉孟平杉,用饕餮玉印召唤鬼怪之力会遭受反噬,屠杀了上万条人命,他的寿数便也到了头,换得一身病痛和死后的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他本该像上回一样悄悄离开,托付了饕餮印便找个地方安然死去,可是每每见孟平杉拉着他的手对着他笑,又狠不下心来,日复一日地对自己说:再等等,明日再走。
这个“明日”一拖,便拖了两个月,梦境的画面走马灯一般快速地过着,停在了孟平杉受封信陵城主的那天。
彼时傅鸣遥的身体已经快要熬不住了,他怕再在城主府留下去会被孟平杉发现,于是趁着孟平杉出去受封的时候,带着早早就收拾好的行李从后院的高墙翻了出去,只是没想到一落地就被城主府的府兵擒住了,本该在正厅受封的孟平杉出现在了他跟前。
孟平杉阴沉着一张脸盯着他看了很久,一脚踹开了擒着傅鸣遥的府兵,连拖带拽地把他拖回了小院里,紧紧闭上了房门。
“为什么要走?”孟平杉红着一双眼睛问他,下一刻将桌上的茶壶茶盏全都扫到了地上,低吼道:“我以为你回来救我是因为你心里也有我,我事事都依从你,每晚都提心吊胆怕你再静悄悄地从我身边离开,可你为什么还是要走?!”
“因为我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我不想你看着我死在面前。”
傅鸣遥的声音很平淡,像兜头的冷水浇熄了孟平杉的怒火,凉得整颗心都在发寒。
“我不信!”孟平杉不可置信一般瞪大了眼睛,猛地抓住了他的肩膀,“怎么会?你明明好好的……”
“你以为鬼神之力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借的?”傅鸣遥也不挣开他的手,只淡淡地回视着他,笑着反问。
孟平杉是傅鸣遥离开天玑门后第一个以心相待的人,傅鸣遥身上有饕餮印他是知道的,起初孟平杉只以为是夸大,直到那日在城门外亲眼所见才相信了,可他如果知道会用傅鸣遥的命作代价,他宁愿那日就死在信陵城的城楼上。
那日孟平杉几乎是逃命一般地离开了傅鸣遥居住的小院,一路踉踉跄跄地也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一连好几日没有再回去见傅鸣遥,只是派了一支亲卫队将院子围得严严实实。
若是以前的傅鸣遥,他要走这些人自然拦不住,可现在的傅鸣遥已经到了接近油尽灯枯的时候,既然走不掉便干脆闲下来养鱼看花,数着手指头过剩下的日子。
不过过去了十数日,傅鸣遥便卧床不起,整日整日地昏睡,身形渐渐消瘦了下去,好像一个没看住就会被阎王爷勾去了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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