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辛垣辞
“你什么时候来的?”司淮伸手摸了摸桌上的茶壶,如料想般已经凉了。
吾念走到桌边也不急着把食盒里的东西往外端,转身到床头取了外衣递给司淮,才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听见你房里有动静才过来的,也不知道你想什么想得入神,敲了几次门都没听见,就擅自推门了。”
“没什么,做噩梦了而已。”司淮没打算把那些困困扰扰的事情说出来,只简单搪塞了一句,转口问道:“大半夜的你怎么还没睡?”
吾念笑着拍了拍带来的食盒,揭开盖子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来。
“东阳公子说你回来之后就没出过房门,今天一天也确实没在饭桌上见到你,想着可能是城主府和李家村这一趟,让你未愈的脚伤又严重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你送过晚饭,就自己去厨房做了一碗面过来。”
“你做的?”司淮看着那碗热腾腾的素面,忽而想起了在梅园的时候,那碗好似打翻了整个醋瓶子的面,不由得觉得牙齿一阵泛酸。
“我也没想到连云府的厨房里什么都没有了,只能煮一碗素面,想着你若是睡下了,就端去给尘一吃。”
说起尘一那个小和尚,司淮就想起来他曾经比自己多了一个蛋,顿时觉得不能便宜了他,把面端到面前便坐下吃了起来。
司淮从李家村回来之后就没有出去,这会儿确实是饿了,这碗面虽然做得清淡了些,倒是比梅园吃的那碗酸死人的要好许多,将他寥寥的食欲勾了起来,吃下去大半才发觉吾念正盯着自己看。
参加百家宴的仙门还有几家留在连云府,是以明峤一行从城主府离开后便回来了,吾念从李家村回来之后也去找了那几位宗主,仙门和一个和尚能说些什么,也不难猜测。
司淮把夹起来的一筷子吃进了嘴里,才有些不舍地把筷子放下,抬眼看向吾念,问道:“你们商量了一天要如何去恩华山?”
“嗯。”吾念点了下头算作回答。
不仅是如何去恩华山,连如何找到妖龙墓穴、进到里面会发生什么以及如何应对,都大致商量了一遍。
“既然都商量好了,大师这么晚来找我,是想我跟着一起去?”司淮垂下的双手放在了膝盖上,暗暗使了一下力。
吾念似乎在想着措辞,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淮施主的本事我是见识过的,你又会吹佛家音律,遇着些什么事也好应付一些。我也同几位宗主商量了一下,你若是能一同前去自是最好,你若是不愿意也没有关系,毕竟此行危险未知,你本就……”
“吾念……”司淮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眼里有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又慢慢地松开,才沉声说道:“不要去澜沧山。”
上一回去大荒山的时候,他心里就十分忐忑,结果万人坑塌陷现出了巨型龙坑。
这一回要去澜沧山他心中的忐忑和彷徨比上一回更甚,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心里歇斯底里地呐喊着、阻止着,告诉他若是去了澜沧山,进了那座所谓的衣冠冢,那便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模样了。
吾念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澜沧山”是什么地方,下意识追问了一声,“什么?”
司淮强自把心里那股慌乱压了下去,才重复道:“不要跟他们去恩华山,不要去找什么妖龙坟冢。”
“为什么?”吾念见他神色有些奇怪,问道:“淮施主莫非知道些什么?”
“我……”司淮被他这句话问得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能知道些什么,他又不是没事去给自己上香的人,只是直觉这一趟千万不能去。
可他也不能把自己的直觉告诉吾念,只得胡乱地诌起了借口,道:“这妖龙死后多年仍被仙门的人忌惮着,即便只是一座坟冢,也是有危险的,不然那圣禅法师怎么可能把禅杖放在里边?何况就算真的闯过重重危险进去了,也不见得就能找到禅杖。”
“可若是不去,又怎么能知道禅杖不在里面?”吾念认真看着他,反问道。
司淮和这个和尚相处了两辈子,倒是第一次发现他居然这么倔强。
“如果那个地方是这么好去的,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人把禅杖带出来?四大仙门的宗主亲自去了,你一个和尚何必跟着掺和,你想想尘一,你若是遇到了危险……”
“盛公子过两日便启程回凤棉城,我托他把尘一带回去看顾几天。他比尘一大不了多少岁,尘一和他说得上话。”
吾念一句话便把司淮接下来要说的话堵死了,一双眼睛里沉淀着浓郁的黑色,像窗外看不透的夜色,定定地落在了司淮身上。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才慢慢站了起来,将司淮没吃完的面碗收回了食盒里,动作轻缓地把盖子盖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淮施主——”
这个称呼他已经许久没有叫过了,今晚却连着叫了好几声。
司淮的心顿了一下,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你是为了帮我才来的连云府,本就与这件事无关,此事确实会有危险,你不愿意去也是无可厚非。我原本是为了找到当年屠寺杀人的凶手,没想过会掺和进仙门大事里,可此事事关天下苍生,既然遇到了,又能献上一番薄力,自然是要去帮忙的。”
吾念的视线在司淮身上停留了一下,合起双手郑而又重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才提起食篮转身出门去。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冷风猛地刮了进来,吾念在门口停住,却没有回头,只轻声笑了一下,道:“你要离开也好,要等我回来继续帮我找屠寺的凶手也好,几位宗主此举是为了苍生世人,我不能勉强你去,你也不能阻止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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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席晚宴吃得有些久,把去恩华山的一些事宜大致都敲定了一遍,明峤才送别了各位宗主,独留下钟洵走了一段路。
白天的雪下得有点大,积了满庭满院的雪还来不及扫,踩在上面发出簌簌的声响。
“这几天怕是没有好天气了。”钟洵抬头看了看不是十分明亮的月色,把手背在了身后,道:“这是你明家的仙邸,有什么话还要背着别人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件事情想不明白。”明峤学着他的样子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幕,压低了声音,问道:“钟大哥,我背着仙门偷偷做了这些事情,你会不会对我失望?”
明峤的父亲去世得早,整个明家的担子都压在了身上,少年当家,看多了人情世态,也就学会了虚与委蛇,唯独在这个关心过自己的钟宗主面前可以把脆弱的一面打开,在人后卸下一身的伪装之后,像一个脆弱的孩子一样叫他一声大哥。
钟洵转头看了他一眼,过了好一会儿,低低叹了一声。
“你做这些事说得好听些是为了仙门,说得不好听了就是为了明家,可到底不是一件错事。”钟洵顿了一会儿,露出了些许自责的神色,自嘲似的笑了笑,道:“说起来,这件事我也脱不了干系,当初明家的形势是我替你分析的。”
钟家在仙门百家中向来有威望,势头强盛;盛家虽然下一代宗主是个女子,可庞大的财力摆在那儿,东阳家又是有实力的后起之秀,两家当初联姻的消息是整个仙门都在传道的大事,若真的成了日后必然不可小视。
只有明家表面有朝廷的权力在撑着,可实际上这一层关系已经十分寡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开。
明家虽然是靠自己的实力走到至今的位置,可谁知道到底有多少小门派是看着朝廷势力依附在明家门下,若是断了这层联系,传出去难免会遭人说道,明峤会做出这些事挽回声名也并非不能理解。
“罢了,我既然把这件事告诉你们了,也不怕你们责怪我,我今天留下钟大哥说话,是因为另一件事。”
明峤左右看了看,确定连个自家弟子的影子都瞧不见,才放心凑到了钟洵旁边,把声音压得更低,道:“吾念大师同我说,有一只女鬼在信陵城外的村子里作祟,把他们引到了信陵城,那天夜里又把他从秋风院引到了后山陷阱处……”
“女鬼引路?”钟洵沉下了脸色,道:“若真是这样,那女鬼必定是受人控制的,是不是你放去梅园的那只……”
“那只已经在梅园魂飞魄散了,我哪有那种本事把魂飞魄散的鬼魂再聚起来?再说,若真是受我控制的女鬼,我怎么会让她在连云府出现,这不是给我自己漏马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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