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枕春秋
“两位请稍等。”十七回头笑了一下,上前扣了扣门扉。
“进来。”
十七推开书房房门,见萧执还在灯下看书,轻声说道:“王爷,季峥殿下回来了。”
第67章 道歉
萧执一愣。他放下笔, 脸上难以抑制生出喜色, 快速起身相迎。
“殿下可算是回来了,请坐。”
萧执的目光在季峥的身上略一停顿,便停留在了方谦的身上。他看得出此人是修行中人, 可萧执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只消立在这里,便让人心生敬爱,觉得他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好似真的已经是一位仙人的修行者。
方谦回敬萧执的目光微微一笑,然后大大方方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随手便将季峥拉到自己的身旁。
萧执这才自觉失态。他看了一眼十七,十七立刻会意, 优雅地弯身,长颈好似天鹅一般微微垂下:“王爷, 夜已深了, 妾身去准备些夜宵与糕点, 先行告退。”
“去吧。”萧执挥了挥手, 待十七合上门后, 他又停顿片刻,才笑道:“如我没有猜错, 这位便是传说中的望舒仙君了。恭喜殿下得偿所愿。”
关于季峥的那点事,在皇族内部传得很开。萧执一眼之下能将方谦与传说中的望舒仙君对上号并不算难事。
那日太桁一役后,虽然死伤众多, 其中最广为流传的确是太桁仙门常年飘雪一夜停止, 而望舒仙君身殒。而更有一说, 季峥过去隐匿踪迹十年,便是这位望舒仙君所为。
死而复生之人正在眼前,他曾有的猜想得以实现。萧执放在桌下的手搅着衣摆,他所能做的,便是压抑住自己过分炙热的眼光,不去看他。不去想有朝一日,他等的人也会回来。
但这是方谦第二次听到同样的话,心中也有些五味杂陈,低头叩了一下桌面。
季峥眉头紧蹙,身体向方谦轻轻偏转,在方谦开口之前直截了当地说道:“这与你我约定无关,等约定完成我们便会离开。”
“殿下可能误会本王了,本王只是关心殿下。”萧执笑了笑也不以为意。“殿下在本王王府来去自由,只不过殿下可能不知道,今日早些时候京城的人已经到了沧浪洲,他们不敢硬闯王府,但是离开了王府范围……”
方谦一笑截断了萧执的话:“这个就不劳王爷操心了。”
“既然如此,我们明日……”
不等萧执说完,方谦已经起身。季峥也不在乎萧执的脸色,二人一路离开屋子。
开门时,十七为首,另领着两名侍女,端着暖汤扁食与糕点。她似乎有些意外方谦与季峥这便要离开,但终还是柔柔一笑,偏让开了走道。
方谦径直而出,走时不忘取走了十七端着的一只酒壶:“不介意吧?”
十七立刻向萧执投去问询的目光。萧执脸色不变,并没有因为季峥与方谦的擅自离席而有任何不快:“无妨。殿下在府中如何,仙君自然也是同等待遇。”
方谦踱步便走,两步后仰头仰头饮了一口壶中的酒,回过头冲十七笑了一下:“还不错。”
这王府里的酒,他总算喝到了。
在两人离开后,十七踱步走进书房。身后两名侍女见惯此景,并不跟随进入,而是将多余的餐点都撤下后,合上了房门。
屋内小灯如豆,萧执脸上假意的笑容也收敛下来。十七倾身,揭开汤盅轻轻搅动扁食,白透的面衣在清汤中轻轻飘动:“王爷,潜进来的人都已经解决了,季峥再次出现的事情是否要瞒住其他人?”
“瞒住了还有什么意思,本王等的就是鱼能快点上钩。”萧执突然伸手抓住了十七的手腕。十七也没有小儿女突然受惊的姿态,反是微微侧过脸来,望着萧执。
萧执伸手挑起了十七的下颚:“你的眼睛,也开始像她了。”
他说完似乎有些烦躁地将人推开,目光望向窗外:“你先出去吧。”
“是。”十七应了一声,起身走向门外,只是在门口处恋恋不舍地回看了一眼,随即才关门离开。
在房门彻底关闭的一刹那,她的目光也彻底地冷了下来。
……
方谦边饮边行,当他轻车熟路地走回王府给季峥安排的住所时,酒也恰好饮尽。方谦有些不死心地再倒了倒,里头却一滴也没有了。
他啧了一声,随手将酒壶往后一扔,人间凡酒喝起来实在不够尽兴。
“给。”季峥的手恰时地从后面伸了过来,递上了一壶灵酒。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个?”方谦一笑,伸手接过酒壶,身子一翻便跃上了屋顶,枕着手臂对月倒了一大口酒,朗声一笑道:“还是这个味道足。”
季峥也跟了上去,轻轻坐在方谦的身边。在离开太桁仙门前,他特地另收拾了一只储物袋,将传说方谦爱吃爱喝的全都搜罗进去。其实修炼之人到这样的境界,应该是极其淡薄口腹之欲的。只是季峥始终记得他对烤鸡的嗜好,因此捕风捉影,但凡方谦吃过尤其是多吃两口的东西,都囤了个足。
灵酒自然也在其中。
方谦悠闲地喝着灵酒。他这段时间当过木头人、当过瓷人、当过阿飘,却好久没有以正常人的身体吹过风、喝过酒了。
良久,方谦翘起腿,将酒壶抛了回去,含笑看着季峥:“不恨我了?”
季峥下意识给方谦递了一瓶新的。然后才发现方谦抛来的酒壶中还残存些许。他沉默了一会儿,手中捧着那支酒壶,低头望着壶口的釉光:“对不起。”
方谦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忍不住长叹了一声。他刚想说话,双唇微张,便突然被季峥按住了嘴,不由愣了一下。
季峥也是一抖。掌心柔软,湿润,还有方谦鼻息里透出的暖气。但他还是没有将手挪开。借着月色,他看着身边的方谦,心中莫名宁静:“是我对不起你,从头到尾只会恶意揣测,却从未真的懂过人心。”
方谦闻言倒是笑了起来,弯起的嘴角擦过季峥的手心,季峥一顿只觉得痒到了心里。
方谦放下了酒壶,移开了季峥的手。他看着天上那一轮峨眉月,低低地笑出声:“你的口气未免也太大了。这世上,又有谁敢说自己能懂人心?活你自己吧,不愧于天地良心,就足够了。”
我不想懂别人的心,我只想守护一个人。季峥想着身体后仰躺了下来,也枕着手臂看向夜空。
不知道从何时起,复仇的心逐渐淡去。只剩下找到一个守着他,再也不想分开。
季峥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他这双手早就沾满了鲜血。真的还有资格,守护另一个人吗?
……
方谦醒来时还在屋檐上,瓦片硌得他有些疼。方谦稍稍活动了一下身子,不小心便碰倒了身旁叮叮当当的空酒壶。酒壶滚动,却被季峥横着的臂膀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