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渔小乖乖
俞永红揉着身上的乌青,心想,也许可能大概我确实是在谈恋爱……
……吧?
当颜晋耘回到俞家村时,老大俞保红终于学会做衣服了。
他之前都拿着破得不能再破的衣服练手,十个手指头上都是针孔。在他学会之前,田甜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宋金来这个当婆婆的给做的。要是刘花花不擅长女红,宋金来心里难免会嘀咕几句,别的农村女孩都会,怎么就你不会呢?但田甜不会女红,宋金来却半点意见都没有,这个媳妇已经很能干了,不擅长做衣服不是很正常的吗?
宋金来也不知道俞保红在学做衣服,毕竟这话传出去不好听,一旦被外人知道了,他会迅速方圆百里的八卦焦点,到时候什么难听的话都能冒出来,这事就一直瞒着,是老俞家里的重要秘密。所以当田甜穿着一件针脚不够整齐的、袖子和肩膀的接缝处有些歪、后背比前胸短了足足三厘米的新衣服时,宋金来以为这是田甜自己做的。
村里其他人也都以为是田甜最近刚开始学习做衣服,是她自己做的。
宋金来一脸心疼地说:“大甜,你咋自己做了?我给你做不是挺好的?”
为了隐瞒老俞家最大的秘密,田甜淡定地冒领了俞保红的功劳:“妈,我不能一辈子麻烦你啊。以后家里有了孩子,我这个当妈的,还能叫孩子光着吗?我学得快着呢,你别心疼。”
“我是心疼你吗?我是心疼这块布料啊!”宋金来说。
村里人听了哄堂大笑。确实啊,田甜这手艺是糟蹋布了。
笑归笑闹归闹,宋金来心里还是很认同田甜这话的,爹会娘会都不如自己会,爹有娘有都不如自己有,田甜愿意在干完了繁重的体力活以后回到家里还花心思苦练做衣制鞋的本事,宋金来简直太满意这个儿媳妇了。情绪这东西是此消彼长的,对儿媳妇越满意,对儿子就越不满意。这混蛋一天天的啥活都不干,他怎么不懒死算了!
宋金来越想越气啊,简直是越想越气。
她四处寻找老大的身影,在山上没瞧见,在田里没瞧见,等到路过老俞家时,见刘花花坐在厨房门口择菜,宋金来问:“花花啊,瞧见你大哥没有,我找不见他。”
刘花花说:“妈,你来了?大哥在屋里呢。”为了让大嫂在爹爹回来之前穿上他亲手缝制的新衣服——大哥想凭借此事赢得爹爹的夸奖——大哥最近连熬了几个通宵。
宋金来不知道真相啊,不知道老大为了给媳妇做衣服,最近可辛苦可辛苦了。反正亲妈没啥忌讳,宋金来直接推开老大屋子的门走了进去。好啊,这快要吃晚饭的时间,老大竟然在被子里睡觉!只怕是从中午睡到现在的吧?别人天天下地干活都不睡这么多午觉,他一个在家里白吃白喝的,竟然敢睡这么多?宋金来气得火冒三丈。
宋金来转身去厨房抽了一根粗柴,又风风火火地回了俞保红那屋,冲着床上那一团鼓鼓囊囊的东西,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打。一边打,她还一边骂着:“懒死你算了!以前懒归懒,好歹知道下地干一点活,现在娶了媳妇竟然半点事都不干了?你媳妇嫁给你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我让你睡!我让你大白天睡觉!看我不打死你!”
“妈!嗷!妈,你冷静啊!”俞保红被揍醒了。
这事发生在颜晋耘回来的前一天,当颜晋耘回来时,老大用像小狗狗一样委屈的眼神看着他说:“爹,我真的太冤了。我帮我媳妇做了衣服,我妈还打了我一顿。”
“那你有没有和你妈说明真相?”颜晋耘问。他觉得老大已经没以前那么懒了,不管怎么说,老大现在已经慢慢默认了家里的活都是他的,不会把家里的活推给别人。
老大一脸沧桑地叹了口气:“不能说啊,要是被我妈知道,为了不下地,我宁可待在家里帮我媳妇做衣服,她肯定更要把我往死里打了。以后再找机会告诉她吧。”
颜晋耘:“……”
忽然觉得你妈揍了你也没啥错。你挨这顿打,其实也不那么冤。
第214章 难道我不是来当老父亲的吗?
一九六一年注定是艰难的一年。
颜晋耘就去找宗老们和生产队长商量, 要不然就分两组,一组由壮年劳动力组成,在非农忙时期跟着田甜去山里打猎, 田甜最擅长打猎了,只要去一次深山就绝对不会空手而归。另一组由村里的老弱病残组成, 跟着颜晋耘去山里找野物充当粮食。颜晋耘是这么说的:“要是能像去年那样找到一片新的野豆子丛, 又能对付几天了。”
可上头有政策啊,单独几个人偷偷摸摸地去深山, 总能找理由对付过去, 这一群人一起去, 万一被人举报了……颜晋耘又说:“咱农村都没粮食了,我就不信他们城里粮食不短缺。是,他们会发粮票, 但天下的粮食不都是咱们农村人种出来的吗?土地里的收成好不好,那是我们亲眼看得见的,这点粮食哪里养活得了那么多人。”
“文胜啊, 你有啥想法,你只管说出来。”一位宗老说。
颜晋耘就道:“我们直接派人去镇上, 找镇上的领导商量, 就说工人们在工厂里加班加点地建设祖国,实在太辛苦了。我们农村人趁着农闲没事干, 就上山弄了些天生天养的野物,想给工人们补补身体。问领导, 这事可行吗?”要是可行, 那他们全村去深山里找粮食就有借口了,到时候拿一部分去镇上,剩下的不都是自己吃了么?
领导不可能说不行, 因为城里是实打实地缺粮。扛着工农一家亲的旗帜,高喊大团结的口号,顺便缓解一下粮食危机,这事要是操作好了,说出去也是一个政绩。
宗老们沉思片刻,低声交流了一下,说起某某村某某人的女婿就在镇上,大小是个领导了,要不然就在私底下先探探他的口风。这事具体是怎么操作的,颜晋耘没有参与,反正最后他就带着老弱病残队上山去了,他大儿媳则带了一支青壮年队伍。
颜晋耘有独特的野外生存技巧,什么野菜、野果子都尽量薅回家,尤其是那种淀粉含量高的野山根,更是绝对不能放过,全部挖回家然后把淀粉洗出来,这能充当主食。田甜那边呢,她最擅长的还是打猎,就带着青壮年在深山里各种挖坑设陷阱。
很快,不仅俞家村是这么做的,周边其他的村子都跟着学起来了。饿肚子的滋味真真不好受,很多人都饿怕了,但私底下偷偷进山的人没有颜晋耘和田甜那样的本事,进了深山很容易出不来,现在有了借口能全村人一起进山,安全性就高了不少。
每个村都是一样的,留下自己人吃的口粮,再送一部分去镇上。大家进山的行为就变得合情合理合法了,这都是乡下的农民兄弟对城里的工人兄弟的一片心意啊!镇上也因此得了好处,听说某家老太太原本想偷偷跑到野外去等死的,好省下自己的粮食给孩子们吃,她都已经跑出去了,乡下的粮食送来了,孩子们又把她找了回来。
总得来说,和其他地方相比,他们这儿饿死的人少。
但进山也有风险,哪怕是全村一起进山,没有颜晋耘那样的观察能力,没有田甜那样的战斗力,就会有人或是一脚踩空,或是被毒虫毒蛇咬伤,或是落在人群后头被野兽攻击,或是同一村的人不够团结……偶尔也能听到某某村里有人死在山里了。
颜晋耘作为采摘队的领头人,因此成为了妇女之友。刘花花肩负着全家人的期望,总是不错眼地跟着颜晋耘,防止他发生危险。这么着的,刘花花也把村里的老弱病残女认了个全面。她为人还算伶俐,比较会说话,反正谁找她聊天都能说上两句。
田甜那边呢,一切凭武力说话,全村的青壮年就没有不服她的。有时候,他们甚至觉得田甜不是谁家的小媳妇,而是他们的结拜兄弟,看着她飒爽的样子,真是忍不住要冲着她喊“大哥”啊!不过,虽然崇拜田甜的人很多,俞保红的情敌却没几个。
“大嫂”这个尊称,还是让俞家的保儿独享好了。:)
好不容易把最难的一年过去了,俞家村全村没有任何伤亡,甚至他们这一年过得比前两年还要稍微富足一点点。灾年持续了三年,他们在第二年先有了颜晋耘,又有了田甜,日子反而好过了一些。六二年的到来就像一场无数人期盼已久的春雨淋在了这片已经遍体鳞伤的土地上,苦难过后,土地里终于再次长出了代表希望的新芽。
颜晋耘默不作声地望着远处的青山。
巫慎啊巫慎,你这回又被随机到哪里去了,都两年了,竟然还没有找过来?难不成又被随机到国外去了?如果巫慎真在国外,考虑到即将到来的运动,他要是在这时候回国找颜晋耘,确实容易使得两人都被那场运动波及。就连寄信都是不成的,有一封国外来的信,等到运动开始了,就有人要批斗你了,把你的外国关系交代清楚!
要真是这样……难不成要等到运动结束以后,也就是一九七六年以后,巫慎才能找过来吗?颜晋耘在心里做了一个非常简单的算术,原身是一九二五年生人,到了一九七六年就五十一周岁了,按照俞家村的算法,就是一个五十二岁的糟老头子了。
怎么的,等到了五十二岁再像老房子着火一样地谈恋爱,这很光荣吗?
慎啊,你这会儿找来,我们还能彻夜不停地啪啪啪,你确定要往后拖吗?
颜晋耘久久地望着远处的青山,阳光细细碎碎地落在他的脸上,就像是给他打了一层美白滤镜,使得他整个人显得更加好看了。刘花花戳了一下俞卫红,老二抬头看到颜晋耘那个样子,小心翼翼地问:“爹,你咋啦?”怎么看上去很不开心的样子。
颜晋耘摇摇头:“你不懂啊……”
你们都不懂啊,老子可能要一直打光棍打到五十二岁惹。
“爹,你说出来嘛!你说出来,我肯定懂的。”虽然颜晋耘这两年一直在纠正老二的性格,但也许是因为颜晋耘对他太好,老二越发爹宝男了,非常积极地在颜晋耘面前表现自己。他还把刘花花拉到颜晋耘面前:“就算我不懂,还有花花呢,花花比我聪明,肯定就懂了。”什么样的爹宝男没那么讨厌?哦,当他同时也是个妻宝男时。
刘花花先给了老二一个温柔的眼神,又看向颜晋耘,也想在颜晋耘面前表现自己。什么样的情况下儿媳妇不会讨厌爹宝男?哦,当她的“病情”和她丈夫差不多时。
颜晋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