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竹子君
唇瓣被舔开,舌尖探了进来,让他品尝到了牙膏的淡淡清香。贺邵承亲吻的动作很小心,很温柔,十分耐心地勾着他的舌尖,直到陆云泽也开始呼吸急促时才加深了探入的程度,让彼此的唇舌彻底交缠在一起。
两个人坐在床上相拥着,陆云泽的手下意识地抱住了对方。但胳膊总有些控制不住地往下滑,他就往上伸了一点,攀住了那结实的脊背和肩膀。
体温都因为接吻而炙热了起来。
他们说好不做的,今天要好好休息,但随着接吻,一切似乎就变了味道。
贺邵承温柔地把陆云泽放在了床上。
“我慢慢的,嗯?”他低哑地哄着,“云泽,我一定不会让你难受的。”
这一次,卧室里的灯没关。
陆云泽颤抖着睫毛,看到了贺邵承身上那一道道陈年的伤疤。
男人的肤色黑一点,伤疤又已经过了太久,远远的基本瞧不出来,必须靠近了才能看到那些和正常肌肤不一样的印子。他微张着唇,心疼又充满怜惜地抚摸着那些疤痕,当指尖抵到腰后那一块特别深色的地方时更是忍不住落了泪。
“这……这是怎么留下的?这块印子好大。”
贺邵承伸手摸了一下,因为身材结实,光是背过手的动作就让他的肩膀和臂膀都跟着紧绷起了漂亮的肌肉线条,“是被张红盼用火钳子烫的。”
陆云泽凝视着那块到现在摸起来都特别不一样的地方,到底是落了泪。
他伸手抱住了贺邵承,从身后抱住的,面孔也贴在那结实又温暖的背上。他知道自己不该哭,贺邵承都没哭呢,可是就是忍不住,好像这些伤都是打在他自己身上的一样。
他们本来是要做那件亲昵的,让彼此都愉悦的事情;但此刻贺邵承却也忽然不动了,就这样让陆云泽抱着自己。
他的心,忽然得到了一个可以避风的港湾。
是陆云泽给他的港湾。
两个人搂抱在一起,没有再说话,但气氛却是温和又宁静的。贺邵承此刻忽然觉得就这样也很不错,此刻的那份温馨已经超越了所有的亲昵。
药膏就在床头,盒子里少了一半。陆云泽这回没有再骂“混蛋”“变态”,始终都努力地搂着对方。
他的心灵和贺邵承又一次紧贴在了一起,分享着过往的痛楚,也分享着彼此之间还未诉说,但已经存在的那份爱意。
时间翻着日历往后走,曾国强终于等到了自己做手术的那一天。
他从前一夜晚上开始就没吃饭了,连水都没得喝,早晨起来时肚子咕噜咕噜叫。老头心里还有些发怵,虽然说手术是有麻醉的,不是把他像杀猪一样往台上一送,但毕竟是第一次做手术,他就开始在那儿胡思乱想了——要是做到一半他醒了怎么办?
手术以后里头的线崩了可怎么办?
曾老头忧心忡忡,一大早就坐在床上思考人生,同时向王母娘娘祈福,让自己的这场手术能够顺利一点,不要出什么意外。他老头死了没事,但外孙还小呢,他还没看着外孙结婚成家呢!么儿身边又没个能帮衬的亲戚,他要是走了,谁来帮外孙主持婚礼呢?
他胡思乱想,时间过得飞快。陆云泽也是一大早就来了病房,陪着姥爷和他最后聊聊天,好放松一下心情。小护士已经帮他做了手术前最后一次的抽血检查,而要给他开刀的一群医生也过来了。有几个医生曾国强还没见过,特别面生,不过看他们谈吐说话的语气就知道肯定是特别厉害的那一类。
“么儿,你说现在的麻药真的行么?我就怕我提前醒了……”
陆云泽失笑,握着姥爷的手给他焐,“肯定行的,那么多人都做过全麻手术了,没有谁中途醒来的。麻醉科的医生会在边上盯好的,万一姥爷你要醒了,肯定马上给你加药。”
“好,这就好。我怕我一醒来看到血淋淋的肚皮,又被吓晕了。”曾国强嘿嘿一笑,被外孙安抚着也不担心什么了,“再过一会儿那护工估计就要来推我了,么儿,你也别干等在手术室门口,中午该吃饭就吃饭啊!”
“嗯,我知道的。”陆云泽笑了笑,其实心里也有些紧张,但他决不能在姥爷的面前表现出来,“姥爷,你安心,做完手术之后再疗养一个月,就能回平县去了。”
“说的也是,我想家了。”曾国强点了点头,“过年那会儿被你着急的拉去医院,后来又到上海这儿,都忘记把你姥姥的牌位拿上了。你姥姥被我丢在家里那么久,她估计要埋怨我咯!”
他提到自己妻子,眉眼就柔和了下来,虽然是个老头了,但也是个爱妻子的老头呢!过了一会儿护工果然过来准备了,让曾国强躺在了滚轮床上,还给他盖了一床被子保暖。陆云泽赶忙跟着一起去,一路上都握着姥爷的手。不过他能跟到的也只是手术间的大门口,再往里他就没资格去了。
“姥爷,我等你啊。”
“好嘞好嘞,知道。”曾国强伸出手挥了挥,“记得吃饭!”
铁门打开又关上,陆云泽彻底看不见姥爷的身影了。
他张了张唇,顿时发觉自己也没什么别的可做,只能找个地方坐下,开始自己漫长又忐忑的等待。
曾姥爷的这场手术做得非常细致。
贺邵承邀请过来的都是专家中的专家,做手术一点都不着急,尽量将损伤降低到最小。手术过程中出血也很少,每一条小血管都被扎上了,术野清晰地可以拿去当教学模板。胃上的肿瘤被他们覆盖上了纱布,先包裹起来之后才从周围正常的组织开始切割,切完之后立刻更换手套。“无瘤操作”的原则几乎被遵守到了极致,而周围几个淋巴结也被摘下,在术中就送去做快速病理检查。
检查结果显示,淋巴结一切正常,切割下来的胃部组织周缘也完全为阴性。
这就意味着,曾国强手术后无需再做任何的放疗。
老头子这会儿还晕着呢,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肚皮被一层层缝好,他从始至终都没需要挂过血,生命体征极其平稳。连医生都有些啧啧称奇,毕竟也这把年纪了,但运气却这么好!
下午,曾国强才被退出了手术室。
他那会儿刚醒,其实没什么事了,不过因为是关照过的病人,医生也担心他年纪大,术后出现什么紧急情况,还是给安排到了icu里去观察一段时间。
这icu就是他们病区的icu,就在病房同一层,是个单独的大房间,配备了各种高级生命监护设备而已,所以隔着门上的玻璃就能瞧见里头的情况。陆云泽没法进去,只能站在外面看看自己姥爷。
他知道姥爷醒了,但瞧着姥爷浑身都是管子的样子,他又难受极了,眉头始终都皱在那里。
而就在此时,icu病房里的曾国强也发觉外头站着的是自己外孙。
他刚做完手术,全麻是上呼吸机的,嗓子还哑着,目前一句话都说不了。
做完手术哪能舒舒服服的呢?他可是肚皮被划拉开了的!呼吸稍稍急促一点,腹部的肌肉都抽疼起来,就算目前手指头上扎着什么止痛药,他也还是难受。这手术后的日子可真不是人过的,他这会儿都顾不上自己没吃饭了,那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但……但他可是个坚强的老头呢!怎么可以让外孙担心!
细细的胳膊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曾国强把自己的食指和拇指捏了起来,剩下来的三根则绷紧了,对着门的方向比了个“ok”的姿势。嗓子虽然没法说话,但他靠在床上,嘴巴却是咧开了,就像平时“嘿嘿”那样笑了一笑。
陆云泽眨了眨眼,眼眶里落下了累,但唇角却是跟着扬了起来,也对着窗户比了个“ok”。
他姥爷……好着呢。